它是冰岛的第一医院。
医院的规模并不大,浅蓝色的房顶混在五彩斑斓的居民楼里几乎难辨踪迹。但这家医院的脑科医学水平却在欧洲医学界内首屈一指。过去的几十年里,颅脑损伤和死亡的发生率一直在稳步下降。
黑发青年夹着书册从医院的白色走廊里一路穿行,有不少同事和他点头招呼,他也一一回以淡笑。
亚洲五官在这座北欧医院里格格不入,但所有白人对他的称谓,都是颇具尊敬意味的&ldo;drgu&rdo;。
年轻的医生沿着瓦蓝的旋转梯走向二楼,推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
房间里的唯一座椅被一个棕发医生占领了。
下意识倒退回门口,去看挂在门边的银色金属铭牌,上面印有清晰的&ldo;神经内科&rdo;字样。
顾和光再次拉开门,缓缓步入,笑着询问:&ldo;亚伦医生,你又走错办公室了?&rdo;
椅子上的棕卷毛青年唰一下弹起身,晃到他身边,一把揽住顾和光的肩膀,撒娇:&ldo;顾,偶尔也让我享受一下专业医师独霸一间办公室的特别待遇嘛。&rdo;
顾和光任由他环着,来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书整齐叠放好。笑意埋在他浓黑的眼底,始终不散:&ldo;说吧,又遇上什么麻烦事?&rdo;
被称作亚伦的医生撒开手:&ldo;昨天夜里,我们科室送来一例特殊病患。&rdo;
&ldo;嗯?&rdo;
&ldo;跟你一样,是亚洲人噢&rdo;
顾和光脱掉大衣,取下衣架上的白大褂套上,他边整理衣领,边回过身笑着说:&ldo;别卖关子,直接说明病情。&rdo;
&ldo;黄种人,女,年龄估计也就十来岁,除去一些身体上的轻伤外,脑干损伤最严重,颅骨骨折、左耳空内侧大量淤血,大脑额前叶严重水肿,&rdo;棕卷毛对对手指:&ldo;你知道的,涉及脑干损伤的病患,我们不敢轻易动手术,处理不当的话很有可能危及生命。不过小病人的求生意念很强,目前没什么生命危险!所以……我们几个一致商量,等你来上班了再说。&rdo;
&ldo;嗯,我知道了,&rdo;顾和光从笔筒里拉出一只荧光马克笔放进兜里:&ldo;患者的ct相片在哪?&rdo;
&ldo;在我办公室挂着。&rdo;
&ldo;走吧,让我看看。&rdo;黑发青年推门离开,棕卷毛也忙跟了出去。
脑内科室开了个简短的会议,打算下午就为小病人动颅内手术。
顾和光担任主刀医师。
他没有午休,单单坐在在办公里喝茶,品种是托熟人从国内代购的凤凰茶,这种茶叶质厚实,极耐冲泡,具备蜂蜜,桂花,茉莉的风味。
偌大的办公桌角摆放着一套精致的功夫茶茶具,紫砂壶款,一样不缺。中国茶道七义一心,&ldo;艺、德、礼、理、情、说、引&rdo;,以及&ldo;和&rdo;,品茶人的生活态度可见一斑。
顾和光每次动手术前都会喝几杯,凝神,静气。
手术之前,他去病房探望了一下自己的小病患,她处在无意识的昏迷状态,嘴唇和脸颊几近相同的惨白,前额已经肿大到惨不忍睹。但还是能辨认出是个亚洲小姑娘,估计就只念中学的年纪。
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事,脑颅损伤到这种程度。
亚伦站立在黑发青年的身侧,左右摆晃着身体,在一旁轻声叨念:&ldo;哎哎哎,真是个小可怜呢。&rdo;
其实科室里的每一个医生,都见过一个接一个的,相同严重,甚至是比床上的小女孩还要伤势惨烈的病人,从业多年,早就麻木了。这会也只是看着她才随意说两句,实际上,过目就忘。
顾和光抿了抿嘴唇:&ldo;去叫她的监护人签字,我们马上就要动手术了,对了,&rdo;他去看亚伦,问:&ldo;你提前告诉他们手术结果了吗?最好的状况是苏醒过来,但极有可能会失去记忆和情感,最坏……就做好当一辈子的植物人的准备吧。&rdo;
顾和光收回目光:&ldo;她颅内损伤实在严重,我只能保证她不死。&rdo;
&ldo;这女孩好像没有亲属,&rdo;亚伦斜了一眼空荡荡的重症监护室大门:&ldo;她是被一对夫妇送来的,看样子像是近海渔民。他们声称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孩,只说她是趴在一个奇怪的黑色岛屿上漂浮过来的。把她拉上船之后发现还有呼吸,就赶紧送来我们医院了。&rdo;
相貌清隽的中国人露出一丝温和的笑:&ldo;好心人。&rdo;
亚伦耸肩:&ldo;当然,上帝保佑好人,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不像你们中国人总是害怕碰瓷,&rdo;卷毛探头到顾和光面前:&ldo;所以,妙手回春无私奉献的顾专家顾大医师,我们可以动手术了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