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该起身了。
沈桑好懒床,每每总到最后一刻才到我处点卯,他喜净,虽只用一刻钟时间,却能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
图画院中曾有待诏私下里唤他&ldo;玉儿&rdo;,说是他长大后定是玉面小公子一个。那人眼睛里透出的东西不净,没几日便被我暗里寻了由头,请武大人将他放出画院。
沈桑的面容生得十分好,我所见过画中女子凝脂般的肌肤,也不及他。
他指如葱根,提起笔时那样地好看,有时指尖沾上了松烟墨,他便即刻去池中清洗。
就是那只墨鱼儿的池子,沈桑的手指伸进去,浓墨晕开,那鱼儿便摆尾游来,不一会墨迹便皆消失,倒真是鱼儿吸走了他漾开的水墨。
我眼神飘忽,突地见一只手搭在窗边,便忍不住紧盯着,这手没有沈桑的大,也不及他肤白,倒是不似沈桑的细长,反觉得有些软软地可爱。
这手突然扬起来,我慌张移开目光。
&ldo;你继续看吧,我们还不知要关到几时,发发呆便求时间快些吧。&rdo;云寇甩了甩手,又将手放回原处。
果真直等了一整天,也不见得有人来,沈桑当早就发现我不在了,一天未归也不知道他能到哪里去寻我。
正想着,便听得外间丧乐骤起,我走向窗边去看,便见已戴了白帽的小黄门四处来告。
年仅九岁的皇长子殁了。
皇长子是皇后的嫡子,官家子嗣不盛,就这一个皇子长至九岁,宫中且宝贝着,不想今日却也夭了。
&ldo;大皇子时而去龙图阁中玩玩,修仪善诗书,大皇子还曾央刘娘娘教他念书。&rdo;
云寇在我身后喃喃道,&ldo;修仪极爱他,巴不得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rdo;
她走到门边用力推了推门,&ldo;元支定要照顾着皇后娘娘,我们更出不去了。&rdo;
她不停地踢着门,与方才不急不躁的样子判若两人,照她之言,大皇子殁了,皇后需要元支,那修仪自然也需要云寇。
丧乐仍在奏,院中早没了人,我靠在窗边,一面继续想着沈桑,一面又想起那素未谋面的小皇子。
偌大的内宫中,官家之下,便是这位皇子身份最重了,从前也曾听说皇长子一向体弱,终日在皇后的宫中悉心养着,可他足够娇贵,却不够幸运,上天要收走一人的性命。
偏偏就收到了他头上。
第34章斑驳日影
&ldo;小的可没为难待诏大人,若左部长怪罪,还请大人,请大人……&rdo;这是院外看守的内侍的声音,我抬眼向外望去。
便看着沈桑一袭白衣,带着秋风,划开本应凉薄的日光急急地朝我走来。
他衣袂翻飞,每一步扬起的白衫都仿佛要遮住我的眼,可是遮不住,怎么也遮不住我看向他的目光。
我喜欢他白衫肆无忌惮飘扬的样子,把那样一个干净的少年裹在梦一样的朦胧中,喜欢他的衣服仿佛随时要被风吹走,却因贪恋他的身体而在他肩上流连。
沈桑啊,我若不单单是喜欢你的衣服。
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沈桑推开门进来,拽住我衣袖,看我一眼,又看我一眼。
跟进来的内侍挤到他面前还哆哆嗦嗦说着,&ldo;大人千万不要让左部长大人怪罪我……&rdo;
云寇推推我,催我快些出去。
我反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ldo;沈桑,走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