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雍坊吴府,吴家的人都在外间焦急地等候着,房间内传出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很明显,吴家二少爷吴昆虽然被一脚爆了祠堂,但小命却是疑似保住了。
新平侯吴德友阴沉着脸在屋内来回踱步,本来就心烦窝火,偏偏妻子客氏和儿媳孙氏又在那哭哭啼啼,搞得他更加心烦意燥,而长子吴昊也是个不中用的,这个时候还没心没肺地在坐那嗑瓜子。
好不容易等到太医从里间出来,吴德友急忙迎上前问道:“张太医,小儿的伤势如何?”
张太医面色凝重地道:“性命无碍,只是……以后恐怕不能再人道了。”
此言一出,儿媳孙氏只觉天旋地转,直接软倒在地上放声大哭,作孽啊,她去年才嫁入吴家,尽管吴昆对她十分冷淡,稍有不顺心还非打即骂,但这个男人始终是她的丈夫啊,更何况,她还没来得及生下一儿半女,丈夫就不能人道了,这意味着她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不止,日后老了还没有个依靠。
而客氏听闻小儿子被废了子孙根,也是嚎淘大哭,吴德友终于禁不住爆发了,怒斥道:“昆儿还没死呢,你们嚎什么丧,本侯已经够烦的了,能不能别这个时候添乱!”
公公发怒了,儿媳孙氏倒是不敢造次,捂住嘴嘤嘤地低声啜泣,然而客氏却是个强势的,被丈夫喝斥反而嚎得更大声了,还揪住吴德友的衣服骂道:“没用的老东西,就知道窝里横,儿子被人家废了命根子,你不敢去讨还公道就算了,还拿自家婆娘出气,你算什么男人!你算什么男人!”
吴德友面红耳赤,在外人面前被妻子那样揪住衣服一顿猛喷,老脸那还挂得住,扬手就扇了客氏一个耳光,骂道:“泼妇,快撒手,成何体统!”
客氏挨了一记耳光,气得往丈夫脸上还了一爪,然后就捂住脸大哭着跑出屋去,出了门后又站定回身跳脚哭骂:“没用的废物,你不敢去找姓徐的算账,老娘自己去,大不了一头撞死在徐府面前,反正谁也别想好过。”
“你……回来,混账东西,就知道嗑瓜子,还不拦住你老娘。”吴德友气得对着长子吴昊吹胡子瞪眼,后者翻了个白眼,万不情愿地站起来追了出去。
吴德友的老脸火辣辣的,向张太医道:“唉,家门不幸,家门不行啊,让张太医见笑了。”
张太医尴尬地道:“国丈老爷,你的脸流血了,要不要包扎处理一下?”
吴德友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皮外伤而已,那个……小儿的伤拜托张太医多尽心,只要能治好,花多少钱银都不是问题。”
张太医为难地道:“不是钱银的问题,只要是两颗gao丸都碎掉了,非药石可治,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无力回天啊!”
吴德友闻言不由心里都凉了半截,把张太医打发出去后,面色这才变得狰狞起来,一砸拳头道:“贱人下手忒狠,欺人太甚了,我吴家与你徐家势不两立,血债血偿!”
吴德友虽然嘴上说得凶,但让他到徐府讨还公道,心里到底是有些发怵,毕竟北靖王徐砍头可不同别个,凶名在外,几乎年年都在领兵打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手底下的亡魂数以十万计,说他是天杀星下凡也不为过。
而说到有种,客氏这妇人明显要比她男人强,竟然果真跑到了小时坊徐府门外,尽管最终没有一头撞死,但也大骂了半宿,连对面的避尘居也被惊动了。
徐府下人自然十分气愤,但徐晋吩咐过不用理她,所以只能任她在外面骂,直到将近天亮,客氏骂累了这悻悻离开。
谢小婉辗转反侧了一夜,忧心忡忡的,根本无法入睡,直到闻报客氏已经离开,这才稍松了口气,再一看枕边的男人,竟然鼾声微微,睡得十分香甜,不禁哭笑不得,不过相公如此淡定,她也是心安了不少,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其实,徐晋之前也很担心,但是客氏跑到府门外叫骂,他反倒安心了,因为客氏这番举动给他带来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吴昆那货没死,既然人没死就好办,顶多就是废了祠堂。
第二天一早,徐晋起床洗涮后,立即就写了一份奏本,弹劾新平侯吴德友管教不严,次子吴昆沉迷赌博,道德败坏,当街调戏自己的妻子,还口出污秽,目无法纪,当众威胁狂言等云云,另外,徐晋还提到客氏在徐府前谩骂一宿之事,总之够吴家人喝一的壶了。
正所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徐晋身经百战,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奏本写好后,立即又派人送到内阁,恰恰今日在内阁当值的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夏言,夏阁老还是十分卖徐晋面子的,所以这份奏本很快就出现在嘉靖的御案上。
且说徐晋这边的动作快,吴家那边的手脚也不慢,新平侯吴德友,伙同妻子客氏,还有儿媳孙氏一大早就入宫面见吴皇后了。
也不用吴德友开口,客氏和孙氏便哭肿了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添油加醋地将吴昆被薛冰馨踢爆祠堂的事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