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母皇下了药。
你要坐上那个位置。
绝对不要爱上女子。
那时我不过总角之年,自然不明白父君的执念和突然的转变,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了,心里却对他说的一切不以为然。
直到那一日我亲眼看着他将掺了药的糕点送到了席上,面不改色地奉给诸人,自己也尝了一大块,只是不许我碰。
那点心据说是民间来的手艺,加了养颜滋补的药材,很是珍贵。
母皇很喜欢,父君因此常常亲自送了点心去;而为了教母皇放下怀疑,他每次都会陪着吃下大半……久而久之,倒是先垮了身子。
我劝他他也不理,只是反过来一脸阴沉地令我不得将此事透露出去;一面又抱着我絮絮叨叨地哭,逼着我发誓绝对不要步上母皇的后尘。
我只好抱着他柔声哄,心却一点点地变冷,变硬。
没过半年,他就去了,临终前死死拽着我的手,等到我郑重其事地点头应允,才悲切地松开手。
而在那以后,我肩上担着他留下的沉重包袱,学会了谨慎,学会了伪装,却再也找不到高兴的理由了。
父君走后,母皇将我带在身边教养,与幼年丧父的她一起;自此同进同出,同吃同睡,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她像是一条小尾巴,时刻跟在我的身后,摆脱不了;总是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聒噪又麻烦;可是她的声音那么软糯,笑起来甜甜的,露出一排米粒似的小白牙,抱着我的手臂一晃一晃的模样,乖巧得不像话……教人怎么讨厌的起来呢?
我发觉,自己对她的感情,比不讨厌还要再亲近一些。
说来也是奇怪,她这谁都不放在眼里的霸王性子,除了母皇,天不怕地不怕,可若是小半个时辰不见我,就会大声哭闹不止,誰劝都不听。
没办法,我只好将她带在身边,轻易不离身。
但是谁也不知道,若是这么久不见她,我又会是何等的心慌意乱,空落无依,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一般。
她爱粘着我,依赖我,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默默收敛起这份心思,从不曾教人看出端倪罢了。
而我对她矛盾纠结的态度,始于十岁那年,母皇无意间的一句话。
她说:“晗儿,今后这天下苍生都是你的子民,你对她们,要像母皇对待你一样,知道吗?”
我还记得那傻孩子的回答,她嘟了嘟嘴,半是疑惑半是撒娇地说道:“为什么呀!晗儿才不要对不相干的人好!晗儿这辈子只对母皇和皇姐好,别人谁都比不上!”
母皇笑得无奈又宠溺,我却一颗心都沉了下去——听这意思,母皇心中的储位,怕是要传给她的。
我不明白——无论学识才华,性情手腕,我自信都远胜于她,为何母皇偏偏属意她当储君呢?
难道仅仅是为了中宫嫡女的身份?
还是说……因为她是母皇心爱之人的侄女。
我心中不可抑制地浮现起父君临终前偏执而绝望的脸来。
第二日,我悄悄招来了父君生前最信任的宫侍,命他继续执行下药的任务;因这药方实在罕见,所下的药量又控制得极好,就连诊平安脉的御医也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日子一天天过去,母皇逐渐缠绵于病榻,她的身子也一点点羸弱了起来……我怕她年岁太小,挺不过去,还是心软地命那宫侍停了药。
反正,只要做出她身子虚弱,不宜储位的表象即可,也不是真要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