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轻轻起身,笑着&ldo;你是阿森的朋友吗?&rdo;白净的脸庞消瘦又安静。
&ldo;您知道我?&rdo;我诧异的问。
&ldo;人穷无旧友。&rdo;她撑着身子坐起来。&ldo;很久没人来看我了,你先坐。&rdo;
将将坐下,她却突然咳起来,整个人都颤抖着。我只好帮她拂拂背,让她好受点。&ldo;这病大概多久能好?&rdo;我找着话。
&ldo;老病根,不容易好。&rdo;又是一阵颤抖。&ldo;你有什么事要说吗?&rdo;
&ldo;哦,听说阿森要回他爸爸那边,您怎么办?&rdo;单刀直入的说比较利索。
&ldo;是我没本事,养活不了阿森。他爸爸原是不愿意要他,可是他那位不能生养,所以他又把阿森要了回去。哎。&rdo;她叹了一口气,愁容满面的,更显得憔悴。
&ldo;您也不要太担心,事情总会好起来的。&rdo;我看着她哭丧的脸,想起当初的自己和母亲,于是塞给她一个纸包,&ldo;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只是帮帮忙而已。&rdo;
&ldo;多谢你了,孩子。&rdo;她几乎有些哽咽,却并不想收。
&ldo;别告诉他是我给的。&rdo;我转身离去。夏日里这间屋子里并没有空调,只有呼呼地风扇,难怪她身子不太好,还一个劲儿的咳,屋子里的闷浊让人透不过气,一走出医院,立刻有烦躁的风提醒着这无法无天的夏。
第11章第十一章
最近少见林森,据说学校里有个女生一直纠缠他,他的朋友都笑话他艳福不浅。母亲的身子虽然见好,可家里极热,陈生又坚持让她住院住院调养,家里便只有我自己。而陈生自从上次在酒店见过之后也许久未见,这天他打电话来让我去酒店。
他瘦了许多,也更黑了,显得精神不少,只是嘴上好多泡,估计买地的事很费功夫,他看着我笑道&ldo;估计又要好些日子不能见你了,西边的地还没谈妥,忆儿又闹着让我给他一笔钱,说是帮她同学一个忙,我没同意,估计且待闹一阵子。&rdo;
&ldo;忆儿是你女儿?&rdo;我并未见过这个忆儿,每次我俩见面都是单线联系,他去看母亲每次也只是坐坐,所以竟未曾见过这个贵族小姐。
&ldo;和你差不多同岁,任性又胡闹。她母亲不在,我又忙,从小娇惯的,在家里说一不二,从来都是零花钱应有尽有,这次总要杀杀她的锐气。&rdo;他一点点解开扣子,露出胖胖的肉。
&ldo;哦?这次要了多少?&rdo;我有些好奇。
&ldo;听她说,她同学母亲身子不好,父亲又不管他们,治好病总要个十万八万,且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不是要落到我头上,麻烦的紧,我不想管。&rdo;他看了看我,又道&ldo;并不是个什么大事,只是往后她同学母亲又出了什么事,有个七灾八病的,找工作,岂不是要赖我身上。再者,她那个同学父亲我认得,不好帮。&rdo;
原是这句话才是重点,我笑笑&ldo;又不是我要你帮忙,你冲我发什么牢骚,显得十分神经。&rdo;酒店里的冷气开的过分足,我打了个冷战。
&ldo;瞧瞧你,冷的。&rdo;一条毯子拿来给我裹着,一眨眼便又是半天。
走出酒店,看到将将黑的天,天边竟没有夕阳的光,阴沉沉着,像是要下下雨来,我轻快地走着。性这种事,看淡了也就好了,直到你的身体和心理都习惯,大约就算是长大了。
走到老地方,看到一人蹲坐的林森,沉闷着脸,有些好笑。&ldo;呦呦,这是谁?不是魅力无边,艳福不浅的林少爷?&rdo;本是想笑话他两句,谁知说出来后竟变了味儿,像是嘲讽,又像是生气。
&ldo;我&iddot;&iddot;&iddot;&rdo;他说不出话,瞪着我,像要把我看穿。过了好一会儿,我坐着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和黑堂堂的面容,有些出神时,他突然说&ldo;你去看过我妈了?&rdo;
&ldo;吓死人。&rdo;拖着长音打了他一下,拍拍胸口&ldo;去过了。&rdo;
&ldo;你给她钱?你那么有钱?&rdo;
&ldo;是。怎么?你的小女朋友呢?不愿意给你钱资助你?&rdo;不知怎的就说出口。
&ldo;我和她没关系,你少扯她。&rdo;他眼睛微微一瞪,像是要吃人。旁边不远处的草丛一晃,从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影,看不清脸,打扮的很是靓丽,松松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肩膀,头发一甩便走了。
我笑笑&ldo;你不追?&rdo;看着他说&ldo;人家可是跟着你来的。&rdo;
&ldo;和我有什么关系?走了就走了。&rdo;云淡风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ldo;呵呵呵&iddot;&iddot;&iddot;&rdo;我笑着&ldo;你可真薄情。&rdo;抬起头,夜色又黑又长,看不到光亮。
随后几天,这世界忽然平静了下来。母亲不在闹着回家,每天安安稳稳的在医院待着,平静柔和的脸上又恢复了客观。陈生也因为工地上的事忙的不可开交,连打电话都不打,母亲倒也不再说什么。林森,貌似和那个小姑娘打的火热,没有时间来找我。这世界一下子仿佛回到十四岁的夏天,安静,孤寂,热浪滚滚。
每日闲来无事便会出去走走,一次走回以前的小区,看到那个卖瓜的大叔还在那里。穿着白色两道背心,在树荫下卖瓜,他看起来更黑了,也更老了,刚硬的眉眼低垂下来,带着几分苍老。阳光下暴晒,连路旁苍老的梧桐都带着曲卷的叶子,看起来很颓废。猛地一瞬间,发现树下站的苍老女子竟是当初那个女人,那个精明能干,十分麻利的女人。套近乎的问了一句&ldo;你儿子呢?&rdo;两人竟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原来如此。人生,总是艰难的,带着痛苦的,你也许知道死亡和痛苦会很可怕,但你却不知,人生艰难四字竟如此难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