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齐雅茹解释道:“这是去年成熟的刺梨,我做了好几罐藏在大院各处儿,前头几罐都被湛儿吃了,我想着你也爱吃这个,给你留了一罐,一直没找着机会给你。你要是喜欢,今年刺梨结果了,我再上山多摘点,到时候给你做几罐。”
刺梨本身又酸又涩,还带着些许苦味,但是齐雅茹给的刺梨,吃进嘴里酸酸甜甜,带着刺梨独有的香味儿,颜色又呈蜜饯一般的金黄带桃红颜色,此等佳品,拿去卖,估计也能卖不少钱儿。
穆秀冬确实喜欢吃这个味道,连吃两块刺梨,笑眯着眼问:“这个刺梨蜜饯真好吃,我感觉比县里百货大楼卖的蜜饯好吃好几倍,吃起来一点涩味、苦味都没有,齐婶婶你是怎么做的?”
齐雅茹摘着豆角笑道:“做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把长得微黄的刺梨摘下来,拿件厚棉衣盖在手上,双手搓掉刺梨上面的刺,接着抠掉里面的籽儿,洗净控干水分,拿到太阳底下晒个半干,拿糖腌制两天,瞧着刺梨出了水,肉变得有些软了,连水带刺梨倒进锅里熬,直熬得刺梨肉变熟,汤汁浓稠挂浆,再把事先准备好的红花茜草泡得水洒一点在上面,等它上色,晾干蜜饯即可。”
“这么多工序还叫简单啊?”穆秀冬咂舌,一个想法跃上脑海,“齐婶婶,你做小吃食的手艺这么好,有没有想过做些蜜饯或者其他糕点什么的拿去卖?”
齐雅茹脸色微变,“招娣,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可别在别人面前说。棕儿每隔半个月给省里的周副师长写信问好,周副师长多少会给他透露些上面最新的决策形势。上半个月周副师长来的信里说,最近国家有大决策,对土地和一切形势规矩都有所改变,叫我们务必谨言慎行,不要惹出乱子,是好是坏,就看这一年了。虽说现在各地没有禁止大家自由买卖,可我听棕儿说,首都那边已经实行一切用票购买,私自买卖属于投机倒把行为,要是被公安或者jc抓住,是要关禁闭的。”
国内的形势开始转变了么,穆秀冬微微蹙眉,依稀记得再过两天,就要发生一件大事,当下把做蜜饯卖的心思压下,跟齐雅茹说了两句,端着篮子走了。
她走后没多久,躺在‘床’上的孟九棕睁开眼睛,黑漆漆的双眸里暗潮涌动,直直看着那道离去的纤细背影。
齐雅茹做好了饭菜,转身叫他们兄弟俩吃饭,看见他睁着眼睛吓了一跳,“棕儿,你醒了?怎么不跟招娣打声招呼,她给咱们送来不少豆角呢。”
孟九棕垂眸,遮住眼中的情绪,兴致不高道:“她去上学,没必要打扰她。”
知子莫若母,大儿子对穆秀冬那点小心思,齐雅茹心知肚明,她倒不觉得有什么,放在建国以前,以他们孟家在尖头村的家世、地位,孟家各位家主们怕是会觉得穆秀冬给他们孟家人提鞋子都不配。
可现在风水轮流转,孟家家主们死的死,散得散,剩下他们母子三人,活得没有一丝尊严,没有任何地位,在大时代的决策下,他们活着已然是艰辛,还有什么资格想其他。
一时心疼不已,齐雅茹擦了擦手上的水渍轻声说:“今儿早上天边乌云遍布,可能会下大雨,我看招娣那丫头身子骨儿瘦弱,虽然穿了蓑衣,戴着斗笠,可夏雨凶猛,风大雨大,万一这雨下一整天,也不知道她那小身板受不受得住。”
孟九棕已经闭上了眼睛睡回笼觉,齐雅茹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穆秀冬出了孟家大院,径直往李梅家里去。
自从上学开始,她就一直和李梅、李学民兄妹俩,结伴去红旗村的小学上学。
李眉俩人对她很照拂,免去了她的诸多麻烦,因此她对李梅兄妹万分亲近,从入学到现在,每天早上都去他们家里等他们一同上学。
今儿天边黑沉沉的,像是要下大雨,李来旺、何一芝老两口子担心大雨大风会刮倒地里已经挂穗快成熟的麦子、还有刚起穗的稻谷,早早的带着一家人去地里挖垄,用土巩固麦子稻谷的根部去了。
李梅和她三哥李学民,天还没亮就起床,跟着李来旺夫妻俩下地干活儿,瞧着天亮了,想着要去读书,两人掐算着时候回来做早饭。
这会儿兄妹俩正蹲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手里都捧着一个粗瓷大海碗,很没形象的一阵狼吞虎咽。
看见穆秀冬进门来,李学民三下五除二地把碗里的饭菜扒拉个干净,喊了一声秀冬妹子,扭头一阵风地冲进屋里,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李梅则用筷子拼命的刨着碗里的饭菜,直塞得腮帮鼓鼓,瞪大个眼睛使劲儿吞咽,嘴里含糊不清的喊:“招娣,你等我下,我马上就吃完。”
穆秀冬瞧着她被噎得说话都费力,赶紧伸手给她锤了锤背,让她顺口气道:“慌什么,离上学的时候还早着呢,又不急于一时。喏,这是我家吃不完的豆角,给你们摘点送过来。”
“我不是瞧着天快下雨了么,我担心我们走到半路下雨淋成落汤鸡,这才着急,想早点跑去学校。”
李梅舒了口气,把碗洗净出来,接过她手里的篮子道:“也是奇怪了,你家就种了不到两米长的豆角,咋三天两头就见你在摘,吃都吃不完。反观我们家里,种了近两分地的豆角,还不够我们一家人吃。”
“你们家里人多,吃得多,我家就两个人,能吃多少。”穆秀冬捂嘴轻笑,“再说了,我不觉得我们路上会被淋雨,我可是菩萨保佑的人,菩萨可舍不得让我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