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姜醒不讨厌甚至有点享受下雨,他也诚心诚意地祈祷已经连续下了一礼拜的雨明天停一停。
他有很重要的事情,他需要一个睛天。
只要给他一天的太阳就好。
裴律在应酬的酒局上看到姜醒的三个未接来电的时候心滞了一下,迅速回拨过去。
已经快十二点,姜醒平时休息还算规律,没有急事不会这个点锲而不舍连打三个,姜醒平时连电话都不爱打。
裴律心沉下去,担心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律!”对方接得很快,听起来是守在手机旁,声音很亮。
裴律先解释:“我在外面应酬,刚刚在谈事情没有注意看手机,抱歉。”是被合作商安排的少爷缠住了,但没必要跟姜醒说这些。
“喝酒了吗?”姜醒觉得那头很吵,要很注意听才能完整捕捉裴律的声音。
“嗯,喝了。”这个得如实说,“不过没醉。”
姜醒刚要说话,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很轻的男孩子的声音:“裴总——”
姜醒愣了一下,那声音不大,像小钩子一样,他可以装作没听到,但也可以问裴律。
在他迟疑的瞬间,那头说:“你等一下,我去个稍微安静点的地方。”
与姜醒说话的时间很珍贵,不容许有任何其他因素打扰。
裴律皱着英眉显得有些煞气,但拒绝这位想攀上他手臂的漂亮男生时还算克制有礼,对方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他不欲为难。
他只是担心姜醒会不高兴,又担心姜醒不会不高兴。
姜醒似乎有点迷茫,还没想好要不要问,裴律就先说了:“是合作商叫来的人,你别多想。”实际上他觉得姜醒不会多想,姜醒很简单,这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但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姜醒介于多想和没有多想之间,不过对于学术之外一切稍微复杂一点、不易想通的事情他从不为难自己,果断放弃,而且裴律值得信任,于是他马上就步入正题一一他今晚锲而不舍也要打通裴律电话的目的。
裴律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听见他说:“裴律,生日快乐。”
裴律恍惚了足足几秒,直到电话那头再次响起声音:“幸好零点还没过,还有一分钟,被我赶上啦。”
裴律抬起手看腕表,不是他在学校戴的那款学生智能电子表,是一款很名贵的商务表,卡在他漂亮的腕骨上很矜贵性感。
明明会所那么吵,但秒针转动的“嗒”声精准无误地传进了他耳中,像那头姜醒很轻柔的呼吸和好听的声音
在这个混乱、声色犬马、充满烟酒气、在欢场敷衍应付的夜晚,裴律一共接到六个电话。
四个是助理打来汇报收购方案和核心技术专利申请进程,一个是父亲打来再三叮嘱他与这位地位不凡的出口商打好关系,行事不要太理想主义;最后一个是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联系的母亲,询问他回国后是否有坚持学习专业知识、做研究,又用英文半抱怨半讽刺了几句裴父只会让裴律变成一个和他一样满身铜臭、利欲熏心的商人。
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提起裴律的生日,包括裴律本人,他自己也忙到忘记了,是姜醒锲而不舍地打电话追过来第一个说:“裴律,生日快乐。”
裴律很小的时候就不过生日了,父母分居两国,各自忙碌,无人记得。
不过他小时候去参加过别人的生日会,是他双语精英班的同学,很隆重盛大,在家里的草坪烧烤,有一只很神气的边牧,还在私人泳池布置了许多水上乐园项目。
裴律视效率为生命的父母认为过节日和搞庆祝是很浪费时间的蠢事,后来裴律自己也假装不记得生日,因为每到那一天他就会有点担心别人问今天是不是你生日,有没有什么活动,打算怎么过,他无话可答,也不擅长说谎。
再后来,就真的忘了,因为长大后也不觉得生日是件重要的事
但姜醒成长在一个很传统的书香门第家庭,即便小时候因为一些遭遇受到许多冷眼,但父母都爱他,不请同学,也会自己在家给他过生日,吃蛋糕、煮长寿面,所以姜醒又在正十二点来临的时候很有仪式感地对裴律再说了一次:“生日快乐。”
“谢谢。”裴律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一些,这样才不太容易表露出情绪,即便他本身就已经是个非常内敛的人了,但在有些时候、尤其是对面是姜醒的时候还是需要掩饰一下。
“不用谢我,”姜醒向来磊落直接,“明天你想跟我一起过生日吗?还是有其他的安排?
裴律还有点恍惚,不远处爆出一些尖叫和欢呼,夹杂着娇,但他没有回头,也不好奇,专心对姜醒说:“想和你一起过,没有其他安排。”
“太好了!那我来安排!”姜醒虽然连路都不会认,但对做计划充满兴趣和野心,像是怕人反悔似的,他立刻打开这周时刻注意着的天气网页,客观分析,“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是多云转阴雨,中午十一点和下午三点四十会局部中雨。”他像在作ppt报告,非常严谨,“根据我连续九天对它的数据统计,它大概是一个精准度百分之六十的反向预报,也就是说,明天的实际天气很有可能是微微出太阳,云有点厚,不会太热,你能接受吗?”
裴律不自知地弯了下嘴角,不是因为姜醒擅自给天气预报系统按了“反向预报”和“准确率只有百分之六十”的罪名,很有可能是因为姜醒无意暴露出了他确实是为陪裴律过生日下了很多心思、筹备了很长时间,至少是一个礼拜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