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到厅中,还未坐定,白寒枫听了此言,陡地转身,双眼中如欲射出火光,厉声道:“马老爷子,在下敬你是武林前辈,以礼相待。你这般明知故问,是讥嘲于我吗?”
他陡然发怒,韦小宝出其不意,不由得吃了一惊,退了一步。
马博仁摸着白须,说道:“这可稀奇了!老夫不知,这才相问,什么叫做明知故问?白二侠死了兄长,就算心中悲痛,也不能向我老头子发脾气啊!”白寒枫哼的一声,道:“请坐!”马博仁喃喃自语:“坐就坐吧!难道还怕了不成!”向韦小宝道:“韦香主,你请上座。”韦小宝道:“不,还是马老爷子上座!”
白寒枫看了拜贴,知道来客之中有天地会的青木堂香主韦香主,万料不到这少年便是韦香主,心下又奇又怒,一伸手,便抓住韦小宝的左腕,喝道:“你便是天地会的韦香主?”
这一抓之力劲道奇大,韦小宝奇痛彻骨,“啊”的一声,大叫出来,两道眼泪自然而然流下腮来。
玄贞道人道:“上门是客,白二侠太也欺人!”伸指便往白寒枫胁下点去。
白寒枫左手一挡,放开韦小宝手腕,退开一步,说道:“得罪了。”
韦小宝愁眉苦脸,伸袖擦干了眼泪。白寒枫固然大出意料之外,马博仁、王武通,以及天地会中众人也都惊诧不已,眼见白寒枫这一抓虽手法凌厉,却也不是无可挡避。这韦香主身为陈近南的弟子,不但闪避不了,大叫之余兼且流泪,实是武林中的一大奇事。玄贞、樊纲、高彦超等人都面红过耳,甚感羞惭。
白寒枫道:“对不住了!家兄不幸为天地会下毒手害死,在下心中悲痛……”
他话未说完,众人纷道:“什么?”“什么白大侠为天地会害死了?”“哪有此事?”“决无此事。”
白寒枫霍地站起,大声道:“你们说决无此事,难道我哥哥没死吗?你们来,大家亲眼来瞧瞧。”一伸手,又向韦小宝左臂抓去。
这一次玄贞道人和樊纲都有了预备,白寒枫右臂甫动,二人一袭前胸,一袭后背,同时出手。白寒枫当即斜身拗步,双掌左右打出。玄贞左掌一抬,右掌又击了出去,樊纲却已和白寒枫交了一掌。白寒枫变招反点玄贞咽喉,玄贞侧身闪开。
白寒枫厉声喝道:“我大哥已死在你们手里,我也不想活了。天地会的狗畜牲,一起上来便是。”
跌打名医姚春双手一拦,说道:“且慢动手,这中间恐有误会。白二侠口口声声说道,白大侠为天地会害死,到底实情如何,且请说个明白。”
白寒枫道:“你们来!”大踏步向内堂走去。
众人心想己方人多,也不怕他有何阴谋诡计,都跟了进去。
刚到天井之中,众人便都站定了,只见后厅是个灵堂,灵幔之后是口棺材,死人躺在棺材盖上,露出半个头、一双脚。白寒枫掀起灵幔,大声叫道:“哥哥你死得没闭眼,兄弟好歹要杀几个天地会的狗畜牲,给你报仇。”他声音嘶哑,显是哭泣已久。
韦小宝一见到死人面容,大吃一惊,那正是在苏北道上小饭店中见过的,那人以筷子击打吴三桂部属,武功高强,想不到竟死在这里,随即想到对方少了一个厉害角色,惊奇之余,暗自宽心。
马博仁、姚春、雷一啸、王武通四人走近前去。王武通和白寒松有过一面之缘,叹道:“白大侠果真逝世,可惜!”姚春特别仔细,伸手去搭了搭死人腕脉。
白寒枫冷笑道:“你若治得我哥哥还阳,我……我给你磕一万二千个响头。”
姚春叹了口气,道:“白二侠,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伤害白大侠的,果然是天地会的人?白二侠没弄错吗?”白寒枫叫道:“我……我弄错?我会弄错?”
众人见他哀毁逾恒,足见手足之情极笃,都不禁为他难过,樊纲怒气也自平了,寻思:“他死了兄长,也难怪出手不知轻重。”
白寒枫双手叉腰,在灵堂一站,大声道:“害死我哥哥的,是那平日在天桥卖药的姓徐老贼。这老贼名叫徐天川,有个匪号叫做‘八臂猿猴’,是天地会青木堂中有职司的人,是也不是?你们还能不能赖?”
樊纲和玄贞等几人面面相觑,他们这伙人到杨柳胡同来,本是要向白氏兄弟问罪,质问他们为什么伤人,不料白氏兄弟中的大哥白寒松竟已死在徐天川手底。樊纲叹了口气,说道:“白老二,徐天川徐三哥是我们天地会的兄弟,原是不假,不过他……他……”白寒枫厉声道:“他怎样?”樊纲道:“他已给你们打得重伤,奄奄一息,也不知这会儿是死是活。不瞒你说,我们今日到来,原是要来请问你们兄弟,干吗将我们徐三哥打成这等模样,哪知道……想不到……唉……”
白寒枫怒道:“别说这姓徐的老贼没死,就算他死了,这猪狗不如的老贼,也不配抵我哥哥的命。”樊纲也怒道:“你说话不干不净,像什么武林中的好汉?依你说便怎样?”白寒枫叫道:“我……我不知道!我要将你们天地会这批狗贼,一个个都斩成肉酱。我陪你们一起死,大伙儿都死了干净。”一转身,从死人身侧抽出一口钢刀,随即身子跃起,直如疯虎一般,挥刀虚劈,呼呼有声。
天地会樊纲、玄贞等纷纷抽出所携兵刃,以备迎敌。韦小宝忙缩在高彦超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