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中国人对文字的权威性是很景仰的,&ldo;书上说的&rdo;,&ldo;报纸上说的&rdo;,曾经相当于&ldo;那还能是假的?&rdo;。过去的文字有没有这种权威性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这个信息爆炸且高度商品化的年代,&ldo;书上说的&rdo;,&ldo;报纸上说的&rdo;绝对不能等同于真理或事实,尤其是这个网络时代,人人都可以上网发表东西,照片搞假非常容易,如果你不加分析地当成真的,那是很危险的。
既然说到文字的&ldo;真实性&rdo;上来了,那么我也顺便把我的一贯主张再声明一下:如果把故事当成真实的,能使你更好地欣赏故事,那就把它当成真实的;如果把故事当成真实的,使你痛不欲生,心情郁闷,那就把它当真虚构的。
有人是认死理的,不喜欢我这种回答,一定要弄清究竟是不是真实的。那我没办法,只能劝你别那么顶真,也不能指望从我这里得到肯定或否定的答复。你可以批评艾黄不诚实,你也可以威胁以后再不相信艾黄了,不看艾黄码的字了,你甚至可以把以前看过的艾黄的故事全吐出来,但我能给的答案就是这个。
《至死不渝》的故事从语言上来讲,也是艾米的一贯写法,用的是她的&ldo;艾米腔&rdo;,她平时说话就是这个腔调,她自己说&ldo;我说话从来没个正经&rdo;,所以叫我不要匆匆忙忙去死,因为她怕致悼辞的时候不够严肃。她用不来&ldo;两行心酸的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滚落&rdo;之类的语言,当然她也用一些华丽庄重严肃的词,但那多半是为了搞笑。
据说亚洲有些国家,写作有写作的语言,说话有说话的语言,两者可以有天差地别,而他们所谓写作的语言,在英语里面被称作&ldo;flowerylangua&rdo;,有很多词并不传达seantic意义,只传达修辞意义。据说那些教外国人英语写作的老美,最怕这样的学生,因为纠无可纠,完全是融化在血液里的,从小就是那么写的,哪怕说话说得再简洁再自然,只要一动笔,那些flowery的句子就从笔下倾泻出来了。
艾米自己是研究文笔文风的,所以很清楚哪种文笔称得上flowery她是很不喜欢flowery的文笔的,所以她都是以口语写作。艾园很多人是先天性地喜欢艾米这种叙述语言,因为大家是知傻,喜欢艾米的语言也就是喜欢大家自己的语言,如果在生活中遇上,大家说起话来一定跟在艾园跟贴是差不多的。还有些人是逐渐习惯了艾米这种语言,而一旦习惯,再回头去看那些flowerylangua,就不免觉得有点酸,有时会冒鸡皮疙瘩。
一路跟读的人当中,痛恨艾米的叙述语言的是很少的,如果痛恨,每天跟读就成了一种折磨。艾米的语言,一般不成为阅读障碍,即便你没发现她语言的妙处,也不影响你阅读故事。有些心领神会的读者,常常可以从艾米的语言中看到她的几个鬼脸,并因此发出会心一笑。
但那些初次读艾米故事的人当中,确有一些读得不舒服的,因为他们脑子里对所谓&ldo;文学语言&rdo;有一个框框,那就是要跟口语大不一样,如果跟口语一样了,他们就觉得你&ldo;文笔不好&rdo;。实际上,叙述语言是向着生活语言的方向发展的,世界如此,中国也如此。从前中国的书面语是文言,但说话是白话,后来白话逐渐被用于写作,文言写作就被淘汰了。现在这种flowery的叙述语言还有多久的生命,我就不知道了,但总的趋势是要被淘汰掉的。
艾米对情节的安排,自然是遵循&ldo;挂枪说&rdo;,从后往前推的。写什么,不写什么,基本是一开始就确定的,但每件事写多详细,则是可以根据情况变化的。她原来准备写到五十集,然后去脱产读统计博士,那会写得比较简略,每件事仍会写到,因为不写就影响故事发展,但不会写得太详细。后来因为换工作等原因,她暂时没去读,所以就写得详细一些,也就多出很多集。最后几集,因为八卦新闻的干扰,她不想再细写了,所以就比较简略地带过。
从题材方面来讲,艾米不喜欢写重大题材或者重大事件。《战争与和平那样的题材,她是肯定不会动那个心思去写的,她看《战争与和平》的时候都把战争与和平跳过了,只看爱情部分,因为她那时还很小,对爱情还有点兴趣,如果是现在,可能连爱情部分都跳过去了。她也不会一本书把一个村庄的人的故事全写进去,或者把一个家族的故事全写进去。
有人把写重大题材或者众多人物称为&ldo;厚重&rdo;,认为艾米这样的单线叙述个人小题材是&ldo;单薄&rdo;。但贪多嚼不烂,贪大也嚼不烂。重大事件很难写全面写完整,经历过的人尚且不可能全面了解一个重大事件,没经历过的人就更是道听途说了。同一个事件,处在中心的人和处在外围的人看到的肯定不同,处于上层的人和处于底层的人看到的也肯定不同,要想写出真实完整的历史风貌,恐怕是不可能的,所以才有人说&ldo;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女孩&rdo;。
《至死不渝这个故事涉及到学cháo,但艾米不是专门来写学cháo的,学cháo只是故事发展的一个环节,就像《山楂树之恋》里的文革一样,艾米并不是为揭露文革的黑暗才去写那个故事的,只是因为故事发生在那个年代,所以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但写文革不是主要目的,也不是佐料,只是故事发生的背景而已。
有位名作家说过,历史是他用来挂他的故事的一个钩子,意思是说他不是专门来写历史的,而是为他的故事设定一个场景。艾米写到了学cháo,但连钩子都算不上,因为整个故事并不是仅仅发生在学cháo期间。写学cháo,只是因为故事的发展跟学cháo相关,如果没有学cháo,卓越就不会倒霉,石燕也就不会办他出国,故事也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阿贝说&ldo;至死不渝&rdo;是继&ldo;山楂树之恋&rdo;后艾米又一部可以进入文学史的作品,我想为她的话加个前提:如果中国的文学史由阿贝来编撰的话,或者由艾园的任何知傻来编撰的话:)
但如果是由国内文坛的那帮人来编撰,那就很难,因为那帮人一向是偏爱那些描写人性丑恶一面的作品的。他们把人性丑恶等同于&ldo;深刻&rdo;,把人性美好等同于&ldo;浅薄&rdo;,所以写知识分子一定要颓废、迷茫、空虚、无聊,写夫妻生活一定要勾心斗角、斤斤计较,写爱情一定要疯狂乱性、朝秦暮楚,写婆媳关系一定要水火不容、你死我活,仿佛不如此就不深刻,就不文学,就是浅薄,就是庸俗。
实际上这反映出他们总是比世界文学史慢几个节奏,还停留在世界文学史上一个早已过去了的年代。是的,世界文学史上曾经有过一个或几个年代,出类拔萃的作品都是揭露人性的丑恶的,那时谁能传神地刻划出人性中丑恶的一面,谁的作品就有可能被写进文学史,
但那个年代已经过去了,人性丑恶的一面早已被人刻划过了。艾友友说过,在一个虚伪成性伪善成风的年代揭露人性丑恶的一面,可以算是深刻,因为你看到了表层下面的东西,但到了一个丑恶盛行满目疮痍的年代还在揭露人性的丑恶,就算不上深刻了,任何一个长了眼睛也会写字的人,都能写出描绘人性丑恶的书来。
所以艾米写东西从来不追求&ldo;深刻&rdo;,她看世界也早就不再追求&ldo;看透&rdo;,愤世嫉俗是&ldo;愤青&rdo;的专利,她已经活到了&ldo;天凉好个秋&rdo;的境界,可以从平凡的生活中看到美好的一面。她不喜欢写人性中丑恶的一面,尤其是那种毫无希望的丑恶,一对夫妻恩断义绝,吵吵闹闹,勾心斗角,斤斤计较,你出墙,我外遇,这种故事写了干什么呢?生活中难道还少吗?就像有位读者在新浪博克里写的那样:在生活中已经看过了太多的丑恶,如果回到家还要拿起一本书,继续阅读生活的丑恶,那你还叫我活不活?
但艾米也不想闭着眼睛,编造出几个美好的故事来写。她自己瞧不起那样的故事,她也不想拿那样的故事哄她的知傻。所以她写的故事,是那些经历过生活的酸甜苦辣,达到了&ldo;天凉好个秋&rdo;的境界的人的故事,他们相信爱情,不是因为他们天真轻信,而是因为他们对爱情有个比较切实可行的定义。他们善良,不是因为他们单纯无知,而是因为他们明智,知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人,于己于人都有好处。他们那样爱,那样活,是因为他们喜欢那样爱,那样活,不那样爱那样活就不开心。
有人说黄颜这样的写手是&ldo;可求的&rdo;,而艾米这样的写手则是&ldo;不可求只可遇&rdo;的。我赞成这种说法,不是因为我跟艾米在床上干了什么,而是因为我好歹学了几天文学理论,也好歹看了一些文学作品,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写手,能写几个字出来,是认真学习,刻苦钻研,勤奋努力的结果,但艾米的写作才能是天生的,她天生就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从小就会讲故事,学谁像谁,一个人可以演一台戏,演完瘸子演哑巴,演完男人演女人,演谁像谁,是她父母的活宝。
讲故事讲得好,就是要讲得人物一个个立起来,讲得张三像张三,讲得李四像李四,不能千人一面。艾米写了一系列故事,每一个故事都让我们看到一批活生生的人物,卓越就是卓越,既不是同一故事里的黄海,也不是另一故事里的黄颜。
我知道大家企盼着这个后记,主要是想知道石燕与黄海爱情故事的结局,但由于种种原因,我不便多说,可以告慰大家的是,石黄二人已经苦尽甘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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