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衣少年易容之术,确实高明,朱七七不禁瞧得呆了,只见他笑道:“无论你喜欢的是何种男子,是老是少,我都可做那般模样。你若嫁了我,便有如嫁了数十个丈夫一般,这是何等的福气?别的女子连求都求不到的,你难道还是不愿意么?”
朱七七道:“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却再也休想。”
绯衣少年苦笑道:“还不肯?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哦,我知道了,敢情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只重才学,不重容貌,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在下虽不才,但文的诗词歌赋样样皆能,武的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文武两途之外,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琴棋书画、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你若嫁我这样的丈夫,包你一生一世永远不会寂寞,你若不信,且瞧着看。”
只见他说话之间,已连变九种身法,竟全都是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之不传之秘,然后反身一掌,拍在石壁上,那坚如精钢的石壁,立时多了一个掌印,五指宛然,有如石刻。朱七七武功虽不精,但所见却广,一眼便瞧出这掌法赫然竟是密宗大手印的功夫,这少年年纪轻轻,竟然身兼各家之长,而且又俱是江湖中的不传之秘,岂非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之事。
朱七七再也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你这些武功是哪里学来的?”
绯衣少年微微笑道:“武功又有何难?小生闲时还曾集了些古人绝句,以赋武功招式,但求姑娘指正。”
只见他长袖突然翻起,如流云,如泻水,招式自然巧妙,浑如天成,口中却朗声吟道:“自传芳酒翻红袖,似有微词动绛唇……”
这两句上一句乃是杨巨源所作,下一句却是唐彦谦绝句,他妙手施来,不但对联浑成,而且用以形容方才那一招亦是绝妙之句。
朱七七不禁暗赞一声,只听绯衣少年“绛唇”两字出口,衣衫突然鼓动而起,宛如有千百条青蛇,在衣衫中窜动,显然体内真气满蓄,纵不动手,也可伤敌,绯衣少年口中又自朗吟道:“雾气暗通青桂苑,日华摇动黄金袍。”
这两句一属李商隐,一属许浑,上下连缀,又是佳对。
绯衣少年左手下垂,五指连续点出,身形突转,右手已自颊边翻起,身形流动自如,口中吟道:“垂手乱翻雕玉佩,背人多整绿云鬟……”
右手一斜,双臂曲收,招式一发,攻中带守,绯衣少年口中吟道:“纤腰怕束金蝉断,寒鬓斜簪玉燕光……”
念到这里,他身形已回旋三次,手掌突又斜挥而起,道:“黄鹂久住浑相识,青鸟西飞意未回。”
朱七七脱口道:“好一招青鸟西飞意未回。”
绯衣少年微微一笑,左掌突然化作一片掌影,护住了全身七十二处大穴,口中吟道:“帘前春色应须惜,楼上花枝笑独眠。”右掌掌影中一点而出,石壁一盏铜灯应手而灭。
他身形亦已凝立不动,含笑道:“如何?”
方才他所吟八句绝句,一属李商隐,一属杨巨源,一属薛逢,一属李贺,“浑相识”乃戎星之诗,“意未回”又属商隐,“帘前春色”乃岑参所作,“楼上花枝”却是刘长卿之绝句。
这八句不但对偶工稳,而且俱是名家所作,若非烂读诗书,又怎能集得如此精妙?那几式武功更是流动自如,攻守兼备,江湖中寻常武师,休想躲得过他一招去,瞧到此处,朱七七也不禁叹道:“果然是文武双全。”
绯衣少年大笑道:“多承姑娘夸奖,小生却也不敢妄自菲薄,普天之下,要寻小生这样的人物,只怕还寻不出第二个。”
朱七七眼波一转,突然冷笑道:“那也未必。”
绯衣少年道:“莫非姑娘还识得个才貌与小生相若之人不成?”
朱七七道:“我认得的那人,无论文才武功,言语神情,样样都胜过你百倍千倍,像你这样的人,去替他提鞋都有些不配。”
绯衣少年目光一凛,突又大笑道:“姑娘莫非是故意来气我的?”
朱七七冷冷道:“你若不信,也就罢了,反正他此刻也不在这里……哼哼,他若在这里,谁能困得住我。”
绯衣少年怔了半晌,目中突然射出炽热的光芒,脱口道:“我知道了,他……他就是沈浪。”
朱七七道:“不错……沈浪呀,沈浪,你此刻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是多么地想你。”想起沈浪的名字,她目光立时变得异样温柔。
那绯衣少年目中似要喷出火来,他面上肌肉僵冷如死,目中的光芒是炽热如火,两相衬托之下,便形成一种极为奇异的魅力。
朱七七芳心也不觉动了一动,忍不住脱口道:“但除了沈浪外,你也可算是千中选一的人物,世上若是没有沈浪这个人,我说不定也会喜欢你。”
绯衣少年恨恨道:“但世上有了沈浪,你便永远不会喜欢我了,是么?”
朱七七道:“这话不用我回答,你也该知道。”
绯衣少年道:“若是沈浪死了,又当如何?”
朱七七面容微微一变,但瞬即嫣然笑道:“像沈浪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比你死得早,你只管放心好了。”
绯衣少年恨声道:“沈浪……沈浪……”
突然顿足道:“好,我倒要瞧瞧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我偏要叫他死在我前面。”
朱七七眨了眨眼睛,道:“你若有种将我放了,我就带你去见他。你两人究竟是谁高谁低,一见了他面,你自己也该分得出。”
绯衣少年突然狂笑道:“好个激将之计,但我却偏偏中了你的计了……好,我就放了你,要你去带他来见我。”
朱七七心头大喜,但口中犹自冷冷道:“你敢么,你不怕沈浪宰了你?”
绯衣少年道:“我只怕沈浪不敢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