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何裕夫妇二人,李峻觉得怕人瞧见的担心有些多余。
这两人脏乱的穿着与满面菜色,要说是大灾逃荒来的难民有人信,说他们是曾经的权贵何勖家的亲眷,任谁都不会相信。
李峻转头望了望一脸激动的李钊,真想问问他是怎么藏的人?是不是扔在那儿就不管了?
李钊看出了李峻的疑问,赶忙解释道:“不敢送东西呀!荜门巷是个乱地,连衙门的人都懒的管,所以才送那里。要是吃的好穿的暖,早就活不成了。”
“不打紧,现在好了。”
说到这,李钊拉着何裕夫妇来到李峻的身前,兴奋地说道:“子衡,这位便是我说的东明亭侯,他答应救你们。只要他答应,你们夫妻就一定会没事,快来谢谢东明亭侯。”
何裕的年纪与李峻相仿,身量上要比李峻瘦弱了许多。
在他身旁的女子看不太清楚面貌,不知是生活所迫还是故意为之,女子的脸上很脏,还有几处涂了黑污。
“何子衡与妻何郑氏谢东明亭侯救命之恩,此等大恩我夫妻无以为报,甘愿余生都为东明亭侯差使。”
何裕将话说完,夫妇二人携手站在李峻的面前。
何裕略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旧的衣衫,恭敬地向李峻作长揖,而他身旁的何郑氏则双膝跪地,敛目叩谢。
何为差使?李峻明白这话意,眼前的夫妻是想要作李峻的家奴,以此来报答救命之恩。
若在几个月前,锦衣玉食的何裕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也根本不会去想。
然而,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的人生就跌落云端,变得如此不堪,这种境遇还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李峻觉得何裕有些文人风骨,至少没有为了能保住命而感激涕零,也没有因能活下来而伏地乞怜。
恩情,铭记于心就好,人终归是人,应该站着活下去。
李峻拱了拱手,又探手虚扶了一下跪地的何郑氏,笑着说道:“你们要谢的不是我,你们应该谢世康兄,是他救了你们。”
李峻没有说错,更不是在谦逊,若没有李钊不顾生死的照料,没有李钊不顾颜面的坚持,何裕夫妇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他们真的要感谢李钊。
李峻的话音刚落,何裕转身望向一直都处于兴奋中的李钊,竟然直直地跪在了李钊的面前,其妻何郑氏也随之跪在了一旁。
这一举动让李峻感到意外,但转念也就明白了。
何裕的这一跪不是为了乞活,也不完全是为了感恩。
应该是兄友弟恭的表现,是将李钊看作自己真正的兄长,也是将这个挚友视做了最后的亲人。
这一跪,何裕早已泪流满面,头抵在李钊的脚下失声痛哭。
这哭声似乎是压抑了许久,仿佛要把几个月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不哭,子衡不哭,没事了,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李钊也跪坐在了地上,兄长般地抚摸着何裕的头,口中不停说着宽慰的话。
既然要帮何裕夫妇,李峻就让二人先留在家中,等与李澈商量后再做决定。
这个宅子是安全的。
从李峻等人到来,李澈就在某些方面做了交代,就算是洛阳城中王侯将相的府邸被查,也不会有人查到这里。
何裕夫妇与李钊三人感伤了好一阵子才作罢,李峻让李瑰和翠烟带着何裕夫妇去洗漱一番,又换了新的衣衫才重回到正堂。
走进堂内,夫妻二人正仪肃容地向李峻再次执礼,李峻这才确切地看清了两个人的容貌。
何裕消瘦的脸上带着几分曾经的礼度委蛇,一身干净的蓝袍让他略微恢复了些神采,掩饰不住的文人气质在举手投足间都会展露无遗。
何裕的妻子,净了面的何郑氏也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女子的年岁不大,估计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应该和裴璎的年纪相仿。
身材并不高挑却也适中,面容算不上什么国色天香,倒是个秀丽端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