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漾没有跟她说什么大道理,就像普通的晚辈那样带着宁秋娘等人与宁家人告别,临走时属小思秋哭得最伤心,虽然她跟姑姑才相识不久,可彼此之间那么投缘!
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宁秋娘心疼又无奈,她是没法带她走的,首先思秋年纪小,离不得爹娘,其次哥哥嫂嫂必然要担心,最重要的是,此行她追随皇后娘娘,若是带上个小女孩成何体统?行事赶路都不方便。
偏偏小思秋哭归哭,却又很懂事,并不缠着宁秋娘,直到秋漾走到她面前,弯下腰问她:“你真的很想跟姑姑一起走吗?”
宁秋娘瞬间看了过来。
小思秋用力点头:“想!!!”
回答的干脆嘹亮。
秋漾摸摸她的小揪揪,对宁永言道:“有我做担保,宁大人可否愿意让小孙女随我们同行?我保证不会让小思秋有危险。”
宁永言哪里敢拒绝?他慌忙道:“娘娘看得上她,愿意带她在身边,这是思秋的荣幸,思秋,还不快给娘娘跪下谢恩?”
小思秋大喜过望,连忙就要跪下,被秋漾扶住,“既然要跟着我,那就不要动不动下跪,我可不喜欢这个。”
基本上除了正式场合无法避免,私底下秋漾拒绝这种繁文缛节,她不喜欢跪别人,自然也不希望别人跪自己。
杨氏倒是有几分犹豫,只是一家之主公爹都应了,她也没别的办法。
于是为了收拾小思秋所需要的东西,又花了一阵功夫,好在她们本来上路便有马车随行,小丫头是想要坐马车或是被大人带着骑马都可以。
初出家门的小思秋兴奋的要命,她自幼便有新奇想法,总是不服输,宁博文夫妻都说她跟姑姑一个模样,性子倔强,于是从很小的时候起,小思秋便一直好奇姑姑是什么模样。
宁秋娘也是如此,她与兄长感情极好,却自幼要强,兄长有的她也要有,她有的也不会落下兄长,总是要求爹娘一碗水端平,但大家都认为她离经叛道。
身为官宦千金,却总是想跟男人一样,这不是做梦么?
可如今她知道自己绝不是做梦,甚至于宁秋娘敢说,倘若她与哥哥从小得到的教育一样,她一定比哥哥优秀!
看到小思秋,她就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无尽的批评、指责、怀疑下被教育,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掐尖要强,不要和男子比。
但她就是比了!她就是比他们强!
事实证明只要她去争,就能有一席之地,那么为何不去争?宁秋娘不仅要自己争,她还要号召更多的女子同自己一样去争,争地位、争公平、争教育,她们的未来才能拥有曙光!
小思秋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显然有宁秋娘这个例子在前,杨氏生怕自己的女儿也如姑姑一般,致力于将她培养成贤惠温婉的闺秀标榜。
如今小思秋才五岁,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跟哥哥待遇不一样,为何哥哥能够在前面读书,自己却只能待在家里,为何成家立业,哥哥是从外面娶了妻子回来,她却要作为妻子被嫁出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带一个女孩回来,再送一个女孩出去。”小思秋满头雾水地望着姑姑,小手还攥着马儿的鬃毛,“那为何不从一开始就不嫁娶呢?”
“好奇怪。”她嘟哝着。“舅舅家迎新娘子笑得前仰后合,新娘子的父母却哭得肝肠寸断,为何大喜大悲竟在同一件事上演?既然舍不得,为何要嫁?”
她的小脑袋瓜里想不明白这些,却觉得很奇怪,“姑姑,是因为我以后要到别人家生活,成为别人家的人,哥哥却能带人回家生活,所以我们才不一样吗?”
宁秋娘意识到小思秋远比她想象中聪慧,这个孩子天性浪漫且自由,因此用童真的目光去看在成人世界默认的规则时,便显得这规则如此荒谬可笑。
小思秋见姑姑没有回答,有些慌张:“姑姑,我不是故意这样问的,我知道错了。”
“不,你没有错。”宁秋娘回过神,摸了摸小侄女的脸蛋,“思秋从前在家中,问过爹娘爷奶这些问题吗?”
小丫头顿时老气横秋摇摇头:“不问不问,问了要被批评的。”
她聪明着呢,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秋漾打马与宁秋娘并行,笑得不行:“看啊秋娘,小思秋可比你机灵多了!你十五岁时,还与家人哭闹呢!”
宁秋娘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女郎!”
能不能在崇拜她的小侄女跟前给她留点面子啦?
“女郎,这是为什么呢?”
虽然知道秋漾是一国之母,是皇后娘娘,是天底下最厉害最尊贵的女子,但原谅小思秋吧,她小小的脑袋还不能理解这所谓的身份地位,而且她心性敏锐,察觉到秋漾喜欢她,于是立刻又把问题抛给了秋漾。
宁秋娘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小丫头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她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娘娘在这里隔岸观火,没想到会惹火烧身吧?
秋漾哈哈笑,朝小思秋伸手,正纵马呢,小丫头胆大包天,竟一点不怕,把小胳膊一伸,便被秋漾从宁秋娘身前抱到了自己马上。
小思秋立马忘了自己之前问过什么,惊奇地用小手抚摸着秋漾的胳膊:“好有力气!”
秋漾比宁秋娘温慧可强壮多了,她穿衣显瘦,但绝非弱柳扶风的瘦,只有触碰到她才会察觉到那有力且美丽的肌肉,彰显着她无坚不摧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