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见状,也一手一只碗走到饭锅旁,“吃!先盛给爹跟娘,剩下的咱再分!”饭锅里剩下的米饭不多,苏秀儿怕给家里惹祸端,煮饭的时候没敢多下米,只估着量煮了男人一个人的分量。家里这么多人分,分到的其实也就是剩下的些许锅巴。苏秀儿,“要不我再、再煮点?这些米面应该是给咱一块吃的。”“这顿算了,下顿再多煮些,不然一来二去的等咱吃完日头都要落山了。”苏老汉视线晃过米袋里露出的小罐子,想了想上前一一打开看了下,“嘿!是油盐酱醋!好家伙,这是准备在咱家长期搭伙呢?嫌咱家调料不够,给一并带来了!”众人眼睛又是一亮。“调料!好东西啊!终于能吃上味道了!”因为条件有限,家里油盐那些早就没有了,每天吃的菜其实都是清汤寡水,完全靠肉香在那撑着。苏二满足了,“那个叫断刀的能耐不小啊,米面油盐都能弄来,你们说他是不是上风云城买的?”苏大去过风云城,对流放之地的了解更多些,“除了风云城里,外面买不着。”一家子又面面相觑,接着安静扒饭。能在风云城来去自如的人,何止的能耐不小?这种人只有四个字能形容——不宜得罪。苏老妇一边吃饭一边佯怒教训小孙女,“你说你胆子咋恁大哩?敢摸人家的刀不说,还动手打人!下次可不能这样,那人要是动怒,阿爷阿奶护不住你啊宝!”甜宝扬起小脸,眼睛眨巴眨巴,模样懵懂娇憨,无邪又无辜。苏老妇,“……”啥脾气都没了。另边厢。断刀离开苏家后,先去了趟万家庄,之后才回了破庙。疯老头再次暴走,一头鸟窝在头顶颤动,“你怎么想的?啊?说撂挑子就撂挑子!退银子也就罢了,还把老子辛辛苦苦藏的最后一瓶金疮药给舍出去了!你知不知道老子炼的药在外面是什么价?光是药材就得十八味!败家子!再说这任务的是你来说难吗?手到擒来的程度!白捡的银子都不拿,老子要跟你绝交!”等老头停下喘气的功夫,断刀才淡声开口,“酒喝了,还不起。”“所以你就拿老子的东西去抵债?!你当我是你开的银庄呢!我不管,还药材!”“没有,帮你做次任务。”“那再把这任务接回来!”“免谈。”“为什么?你在那边盯了几天梢回来突然就说不干了,好歹告诉我原因吧?老子跟你认识好几年了,还得不了你一句准话?你别告诉我因为苏家饭香!老子不吃那套!”断刀沉默半晌。在疯老头要再次暴走时,方道,“那个娃娃,懂我的刀。”疯老头在男人跟前蹲下,尾指掏掏耳朵,“你说什么?”“她听懂了,饮月吟。”“……”疯老头表情逐渐敛起,不正经的神色消失不见,他静静盯着男人,良久后起身,拍拍屁股,“那娃娃顶多也才六个月吧?成精了这是?霍霍掉我一朵天山雪莲……我的金疮药,十八味药材,不给我找齐全了就绝交!哼!”“嗯。”老头即将走出门口,突地又回头,“苏家饭菜有那么香?”男人闭眼,恢复假寐姿势,“肉多。”“咳,你歇会,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大肥鱼,日子艰难啊!”“望鹊楼,最肥。”“……”我他娘要你说,正准备去呢!整个风云城就数望鹊楼厨房最合他胃口。出了破庙,疯老头侧耳鬼鬼祟祟听了下里头动静,随即眼睛一亮,乐颠颠往徒北山方向奔去。他先去看看那个成精的小娃娃是不是长三个头六只手!顺便看看苏家厨房长啥样。诶嘿!五十两银子加一朵天山雪莲,全因为苏家夭折了。他毒不侵可不是断刀那种木头,没那么好说话!欠他的都得给他还回来!没钱就给老子放血割肉!太阳渐渐西斜,苏家院子后方热闹不减。徒北山住户们刚开了菜园子,紧着把菜种子撒上,这时候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在菜园里守着,就怕错过菜苗生长。苏家下晌没什么要忙活的了,待在家里没事儿干,就往菜园那边去,跟种地的人随便闲聊,听一听旁人口中的八卦,也能对徒北山四周多些了解。苏老妇带着两个媳妇跟女儿则待在家院子里,把灶房里的木柴搬一些出来晒一晒。三个男娃子在堂屋门口玩耍嬉闹,拿着小木棍哼哼哈哈的比划,试图像那个厉害叔叔一样,一道气劲就能把柴劈开。下午日头有些烈,甜宝被放在堂屋门口靠里的篮子里,除了按时吃口粮,其余时候也不需要大人怎么操心,所以大家对此都放心得很。没人知道甜宝有多无聊。她又不是真的几个月大的小崽子,现在碍于客观条件不允许,只能天天躺在篮子里、竹筐里,别提多没劲儿了。无聊的甜宝,听着哥哥们嬉闹声百无聊赖,只能自己跟自己玩。空间的花,摘一朵,扔掉。空间的果子,摘一个,扔掉。人参,拔出来扯几根须须,扔掉。趴在苏家房顶的疯老头,鬼鬼祟祟把茅草泥巴扒出个洞来,往下一瞧,跟正下方篮子里的小奶娃双眼对个正着。“……”彼时,小奶娃手里还抓着一瓣花瓣。“……”不见棺材不掉泪“娘,今天上门的那人瞅着不是住附近的,也不知是什么来头。”院子里,刘月兰边码放木柴边蹙眉忧心道,“他既都能知道咱家秘密,咱家吃食那些,怕是往外瞒不了多久。”苏老妇也皱着眉,叹道,“现在暂时没办法,咱总不能不吃,不吃一大家子怎么熬?地里的菜再有一个多月就陆续能吃了,到时候咱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只盼着这期间不要再出什么事。苏秀儿抿唇,小声道,“娘,那人会不会把咱家的事说出去?”“我估摸不能。”何大香搭话,“他不是来咱家搭伙么?要是说出去咱东西被抢了,他也没得吃。……你们说要是真有人上门抢东西,那人会不会帮一下咱?他挽刀那两下,可厉害哩!”眼瞧越说越离谱,苏老妇低喝了声,“行了,都想什么呢,隔墙有耳小心说话。还有,不管啥时候都甭想着依靠别人,咱就是寻常老百姓,踏踏实实靠自个吃饭才是正经。”三个年轻妇人低头称是。“桀桀桀桀……吃饭先靠后,把这东西给老子交出来!交了什么都好说,不交,桀桀桀桀!”一道怪笑凭空响起,炸得四个妇人寒毛直竖。仨崽子也齐齐瞪大了眼,看着从头顶落下来的怪老头,“阿奶,有怪人!”苏老妇嘴角抽动,短暂心惊过后竟然很快就平静下来。这种事情近段时间经历了太多次,已经开始有点习惯了。“你是什么人,闯入我家想干什么?你要我们交什么?咱家一眼就能望到头,没啥好东西能给你!”苏老妇飞快把仨崽子拉到自己身边,一边使眼色给俩儿媳及女儿。年轻妇人会意。刘月兰跑进堂屋先抱起女儿,何大香抽了根柴火当武器挡在婆婆跟孩子们面前,苏秀儿则飞奔到菜园入口把菜园门反扣了起来。疯老头能轻松上下屋顶,显然也是有身手在身的。遇上这种人,男人们来了也是送死,把他们堵在后头起码安全能多几分。疯老头压根没去管妇人们小动作,在他看来那些都是多余的。他要想弄死谁,对方跑多远都没用。“这个,你家有,拿出来!”疯老头嘿嘿笑着,亮出从小奶娃手里抢的花瓣,耷拉的三角眼又红又亮,“天山雪莲!新鲜的!哈哈哈!不枉老子先来这儿走一趟,得来全不费工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