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本事就算了,不能阻止孩子们学本事。……霍氏院子里,霍氏坐在大椅子上,抱着肚子时不时引颈往小苏家方向看一眼。“孩他爹,那边没啥动静,不会苏伯他们被气晕了吧?”霍子珩坐在小矮凳上,将妇人腿脚拿过来,给她揉浮肿脚腕,温声笑道,“应是在给孩子们收拾东西。”“你怎么知道几个小子一定能去?外头天大地大人奸滑,可没咱村里安稳。”“以后咱闺女长大了,千里之外有处地方能让她长见识能耐,你让不让她去?”“那是自然,老娘亲自护闺女过去!”“这便是了。”为人父母爱子者皆如是。宁可承受担忧思念,也会放手让雏鹰高飞。父母恩,重如山。想偿恩,就成为雄鹰,飞回来!……两家里的事情毒不侵无暇顾及,老头一副心思全在哄娃上了。药房里,毒不侵赖在药炉旁苦口婆心,“甜宝,毒爷爷错啦!不该撇开你一个人去打架,真错了!乖……把这几个药瓶子放下,都是珍贵好物,霍霍不得啊宝!”他珍藏的几味好药,藏老鼠洞里都被娃儿给扒拉出来了。甜宝抱着药瓶子不放,小脸黑漆漆的,脸上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字。“我下次真不自个去,保证!对天发誓!不然老头掉光头发!”够毒誓了吧?“我生自己的气。”“……”这是做啥?“年纪小,你也不信我。”“不是……”我信啊!没不信啊!“你偷偷去跟那么多人打架,不带我。你死了我都不知道找谁报仇去。”“我……”那倒不一定会死。能不能盼爷爷点好啊崽?“我真错了啊宝!”这句话毒不侵哭着说出来的,“下次毒爷爷一定带你去!”“好。”甜宝伸手,肯让老头抱了,“去长京。”毒不侵把刚抱起的娃儿又放回了药炉子,“宝,要不你再在里面坐、坐一会?”甜宝,“……”小女娃在药炉子抱手坐了一刻钟,黑黢黢眼睛死死盯着老头。老头在药炉子旁左走右走两眼往屋顶,就是不敢朝娃子看。院门被叩响,霍子珩温润嗓音传来,“毒老,该出发了,去十二码头。”“诶哟喂你可算来了!”毒不侵立刻夺门而出冲向霍子珩,跟见了救星似的,“对对对,老头差点耽误事儿,是要去十二码头了,找大胡子搭船桀桀、桀桀桀……”霍子珩看着眼前干笑的小老头,挑眉,再看向从药房里走出来,站在廊檐小手叉腰浑身冒黑气的小娃娃,明了了。“走吧,苏家仨小子等着了。”他忍笑,将身子往旁挪了下,露出后头小苏家一大家子。仨小子人手一个包裹。苏老汉手里还拿着两个,放到老头手里,“毒老,几个孩子就拜托你沿途多照顾着些了。还有这两个包裹是秀儿帮忙收拾的,里头是你跟甜宝的换洗衣物以及一些常备药。”毒不侵手颤了下,“你们让甜宝跟我去?”苏老汉跟走上来的老伴儿对视一眼,笑道,“你们一块去。”甜宝对外人淡漠,但是对自己人却极重情,断刀大人有事,此番若不让甜宝去帮忙,她只会跟自己过不去。不若让他们一块走,家里反而更放心些。“甜宝要是也一块走了,徒北山可就没人守着了!”毒不侵惊奇得不行,这样也可以?小苏家人再次对视一眼,笑开,“霍先生说了,现在的徒北山不是以前了,便是打开大门,也不见得有几人有胆来找茬。”“……”老头看着眼前一张张豁达笑脸,片刻,三角眼眯起,转身冲回院子里把还在生气的娃儿抱起来,“甜宝,走!带毒爷爷打天下去!”众,“噗!”可真敢开这个狮子口!十二码头总舵。大胡子坐在石堡首座,面无表情。看着站在他面前要求登船上京的人,他竟然一点不奇怪。真不奇怪,没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是毒不侵跟霍子珩干不出来的。不过是前脚刚打完一场架罢了。他要是打赢的那个,更不要脸的事情他也一样能干得出来。“做梦?”他说。霍子珩站在老小小小小前头,天青长袍衬得人俊雅斯文,双手交握身前面带微笑,更显温文无害,“另外再麻烦胡帮主帮他们几个弄一份路引。”大胡子睨着他,毫无感情重复,“我说做梦,你他娘听不懂?”弄路引?可真敢开这个狮子口!要弄路引先得给这几个流放犯弄身份户籍!有了身份户籍才能让府衙盖章放路引!中间少不得打点银钱,他凭什么给这群瘟神劳心劳力劳财?早上要不是他跑得快这会子他尸体已经化成泥了!孙子!霍子珩浅笑不变,语调和缓,“崔应惟此次来流放之地名义上是与胡帮主合作,如今他死在这里,他姐姐怕是第一个要找胡帮主麻烦。护送上京、弄路引这两件事你帮我们办成了,杀崔应惟的责任可推到毒老头上。”架着小甜宝在后头两手叉腰白眼翻上天的毒不侵,眼珠子放回正位,“……”姓霍的坏水玩意儿你等着,出门老子就弄你!霍子珩笑看上头坐着的人,“反正你原本也打算这么干。既然如此,我徒北山总不能白给你担罪名不是?”“……”大胡子心头一惊,手肘下意识往腰间收了下,那里贴身放着他刚刚写好还没来得及递出去的告密信。霍某挑眉,“哦,告密信藏这儿了。”大胡子,“……”草你娘!这王八孙子诈他!“把信销毁,崔应惟死于谁手一事烂在肚子当秘密。胡帮主,我们现在想登船。”霍子珩笑眯眯道。大胡子心头强压的火气蹭蹭蹭往上冒,压不住了,手往石椅扶手一拍,“霍子珩!你他娘出尔反尔?刚刚可是你亲口说的事儿帮你们办成了,崔狗死的责任就算毒不侵的!”“哦,霍某原本是这个意思,但是告密信你早已写好……胡帮主,你先不仁,哪能骂我们后不义呢?”大胡子吭哧吭哧大喘气。毒不侵咧着嘴把给霍某准备的毒药又放了回去,这波要得!苏家仨小子搁后头听得一愣一愣,对师父五体投地。甜宝……甜宝往石椅射了根梨针,插在大胡子发髻。一刻后,一老四小成功登船,大胡子亲自引路。一开始知道可以去外面看看,苏安苏文苏武仨小子是真激动兴奋的。这会登了船站在甲板上,看着下方站于码头送行的师父,想着在徒北村的爷奶爹娘,离别的滋味猛然袭上心头,让仨小子红了眼眶。“师父!”仨趴在船舷,看着下方的人依依不舍。霍子珩负手而立,迎面河风将他衣袍吹起,后方码头搬运工来来往往,将阳光下那道身影衬得格外单薄孤伶。他看着船头上开始哭鼻子的小子们,又看看专注瞧着他的小甜宝,扬唇笑了笑,“刚才石堡里师父一言一行你们都瞧着了。处事无非人性,谋局无非人心,这是临别前师父教你们的最后一课,可记好了。”仨小子加上小奶娃齐齐应声,“是!”大胡子叉着脚坐在船舱,听着外面对话眼神阴暗咬牙切齿。草他娘霍子珩,拿他当教材授课!真以为他只能由着他们放肆了?上了船就是进了他的地盘,船里一眼就能望尽,他倒要看看小苏家那个高人会不会跟来,又如何藏身!若没来……呵呵!启航号角吹响,船即将离岸。一道白色身影从远处飞快跑来,身上背着个大包裹,边跑边大呼小叫,“等等等等!去长京救人怎么能少得了我!甜宝,小安小文小武!毒爷爷!本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