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足齐根而断。断口处溢出的血液,掺着丝丝缕缕的黑。俨然,也是中了毒。四周静静的,有幸围观这一幕者莫不热血翻涌。“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甜宝,干得漂亮!”人群中,不知谁先发出一声喝彩。紧随再次欢呼震天。前来挑战者五人,余台下三个。为首大汉眼底阴鸷,紧紧凝着台上扛刀而立的小女娃,太阳穴不停鼓动。最后大汉挥手,“将人抬下来,我们走!”另两名大汉气怒不已,“大哥,我们上去跟她打!刚才要不是这些人故意说话扰人心神,四弟根本不会输!”毒不侵已经飞上台,把自家小娃儿放肩膀上了,险些没站稳。娃儿不重,她扛着的断刀他娘起码有二十斤!老头叉腰朝几人讽笑,“哟哟哟,拉屎不出怪地硬?我们看擂的说话犯规吗?两极坊有规定看打擂不能说话吗?本事不够承认就是了,爷爷还赞你一声输得起!”众人大笑起哄,“输不起就滚吧!还嫌丢人现眼不够呢?哈哈哈!”两极坊街道另一处高楼,临窗处月袍男子看着那方情况,唇角翘了翘,负手离开,“回望鹊楼。”“主子,那些人还没走,不怕他们再出阴招伤了甜宝?”听风跟在后头。“他们不敢,否则他们出不了风云城。”听风扭头回望一眼,果然见那方,挑战的人抬着折损的两位离了小广场。小女娃坐在老头肩上,赢了也不见多高兴,扛着饮月刀,小脸一如寻常。师父的恩怨,她一个一个解决台上台下都在欢呼。甜宝坐在老头肩上,越过热烈人群看着开道离去的几名大汉背影。断了腿的赤膊佬已经不再叫唤,被同行背在背上,两只手无力垂在半空,一晃一荡。手腕处护腕缺了一块。是甜宝最后一刀旋刀劈开的。若无铜制护腕保护,那双手也应该被砍下来。甜宝视线落在那双晃荡手腕,护腕被劈去一角后,露出隐在后方的复杂图腾。今日擂台因为几名挑战者离去宣告结束。内城人还沉浸在刚才一战中意犹未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议论,情绪激昂。甜宝一行回了三楼,紫衣已经醒了,就坐在临窗扶栏前,脸色虽苍白,却挂着笑意。“我看了半局,没想到甜宝功夫已如此厉害。”他道。初见时尚在襁褓中的小娃娃,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绽放光彩。他刚才醒来后便在楼上看,虽然只观到半局,却震撼异常。小女娃胜后扛刀静静站在台上那一瞬间,他似看到皋唳九霄的凤。毒老头两手叉腰,尾巴翘到天上去,“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儿,桀桀桀桀!”仨小子,“我妹妹!”白彧,“我师姐!”紫衣失笑,旋即正色下来,“那些人不似中原人士,我猜测他们是异域来的,但是究竟来自哪一处却不能确定。毒老,还有你们几个小孩儿,仍需谨慎为好。这些人心狠手辣手段下作,此次接连在擂台折了两人,恐不会善了。”甜宝看了眼他伤口处,包扎好的布带上氤出红色血迹。毒已经解了。“你要养伤。”她道。紫衣点点头,“嗯,需将养一段时日。”“若怕,去徒北村,我保护你。”甜宝说话时小脸多数平静,没有多余表情,只有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才会稍显活泼些。于此刻用平板表情说出的话,便显得多了些真诚。也多一种老气横秋的反差感,让人瞧着忍俊不禁。紫衣笑意爬上眼底,“这是报恩么?”果不其然,小女娃重重点头,乌瞳睁得大大的,甚为期待模样,“是。”“我若去了,恩便报完了,你我便两清了。”“当然。”自然要两清,不清她这么费事做什么。紫衣看向毒老跟几小子,一老四小子各自视线转向别处,显然是站甜宝一边的。他隐忍笑意,重新看向期待两清的小娃儿,“那我……下次再去吧。”甜宝一下蔫吧。想报个恩怎么那么难。……回到徒北村已是下傍晚。村里炊烟袅袅,往家走的路上,两侧房屋院子里总能听到喁喁人声及笑语。甜宝背着小手一蹦一跳,走在毒爷爷跟哥哥们前头,脸上平静刻板散去,多了些不自觉的温情。她喜欢回家,回徒北村。听一听说笑声,闻一闻烟火气,看着近在咫尺的家,整个人便会放松下来,打完架后残留在心头戾气也会被压下去。“甜宝,记住毒爷爷说的话了吗?下次真不许再这样干了啊!我一把年纪了可不经吓了!”老头亦步亦趋跟在后头,这句话反反复复已经念叨一路了。要不是最后小丫头跟他打暗语,他当时真不敢下台。就这也提着心呢。小娃儿回头,朝他嘻嘻笑两声。毒不侵老脸垮下。得嘞,以后提心吊胆的时候保准少不了。苏安苏文苏武仨走在后头,还凑一处不停议论擂台的事情。“要是换我上场,我肯定回不来了,甜宝咋恁厉害呢?咱明明一块学的功夫。”苏武羡慕嫉妒得掉眼泪。苏文拍拍他肩膀安慰他,“只要不跟甜宝比,不跟两个师弟比,你还是可以的。”苏安,“没事儿,不能无敌你也还能捞个天下第六,不差了!”苏武,“你们离我远点!会不会安慰人!”“谁安慰你了,是叫你认清事实,别总做梦!”嘻嘻哈哈间到了霍家小院门口,甜宝脚跟一转就往里钻,进门后才探出个小脑袋来,“毒爷爷,哥哥,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回来哦。”一老三小叹气,“又去看小师妹去了。”霍家小院里飘着菜香。灶房里,斯文俊美男人站在灶头后手拿锅勺,正把煮好的菜盛出来。霍氏在灶口烧火。小麦穗放在旁边小筐子里,应是刚睡醒,攥着小拳头往嘴里塞,嘬得啧啧有声。“师父,师娘。”甜宝进门先走到筐边看了眼,看到小宝宝满下巴都是口水渍,立即目不斜视拐弯。霍氏笑骂一声把她拖回来,“上哪疯去了,给你小师妹说说,她听得多了就能学上了!”霍子珩,“娘子。”“干啥!”“……无事。”他现在的家中地位,排第三。“甜宝可是有事要跟师父说?”不敢招惹母狮子,霍子珩识相转开话题。甜宝点头,拿过搭在灶头旁的烧火棍,从灶口下方扒出一些灰摊平,随后在上头以烧火棍代笔,顷刻画出一个古怪印记。刚刚停笔,便听得当啷一声,男子刚拿起的锅勺失手掉落地上,他脸色亦陡地发白,眼底涌出猩红色。“师父,你认得?”甜宝皱眉。这是那些人身上唯一有特点的东西,师父见多识广,所以她回来便想找师父问一问,长长见识。没成想师父会是这般反应。霍氏仓促一笑,扭头过来,“甜宝,你先回家,明日早学时你师父再跟你说。去去,先回去吃饭。”走出霍家小院,甜宝偏头看向西边天际,残阳如血,跟师父的眼睛一样红。在脑中把那几人面容再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忘记,甜宝抿唇回家。她不傻。师父为人温和风雅,见人总有如沐春风的笑脸。这是师父少有的失态。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些人跟师父有恩怨。且不是一般恩怨。她记下了。这辈子长得很,左右她想做的事也只有那么一件。师父的恩怨,她一个一个解决。“甜宝!这孩子,咋吃饭时候去你师父家呢?快来灶房,开饭了!”老妇人嗓门老大,带着无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