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人带着转圈圈,追不上打不着,还要听他们嘴里喋喋不休的叫骂,胖少爷气得火冒三丈,“都给我闭嘴!有种别跑!来来回回提丁管事做什么?以为搬出他来就能压得住我?告诉你们,本少爷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话落,跟竹林一墙之隔的南苑内里,传出男人冷怒声线,“没将我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大放厥词!”熟悉嗓音让胖少年一众猛地顿住脚步,不可置信扭头看去,便见丁管事站在那边墙头上,一张脸黑如锅漆。胖少爷脚下一软,“……”为什么丁管事会在此地?这时白彧踉踉跄跄连跑带摔跑到墙根下,抬头看着上方人,“丁管事,我们兄妹二人被调来这里打扫,没想到会惹着师兄们不高兴,还请丁管事做主!若是馆中容不下我们兄妹二人,我们离开便是!”甜宝在另一头跑过来,躲在哥哥身后,两手紧紧抓着他衣摆,浑身都在打颤,“哥,你不是说进了武馆就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吗?可这里的人欺负同门、不敬师长,为什么会、这样……?”带着哭腔的细软语调,再上少女发抖情状,让人轻易便能偏心。丁管事视线落在胖少年身上,“几个狂妄之辈!都给我去前厅听训受罚!”胖少年一行顿时被吓得脸发白,近前来战战兢兢道,“丁管事,你莫要听、听他们危言耸听!馆里规矩弟子们一直铭记在心,哪会随意欺辱同门?不过是逗他们玩玩罢了,我们什么都没干啊!”“没干?他二人脸上、手上的伤难道是自己打出来的?”丁管事又是一声冷笑。胖少年,“???”白彧跟甜宝在墙根下回头,让另外几人得以看清他们的脸,只见少年脸上下颌及眼角处莫名多出几块青紫淤痕。少女脸上倒是还干净,可她攥着少年衣摆的手,微露出的手腕处也是一大块青黑伤痕。胖少年一众,“????”他们对面,丁管事视线盲区,少年少女双双轻勾唇角,笑容轻蔑又张狂。“丁管事,他们陷害我们!”“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等竟然还敢砌词狡辩!看来这几年是我疏于管教了,长了你们的胆子!”前厅里一通训斥,丁管事怒火大到透门而出,引来馆中众多弟子窥探。很快有令下来,丁少爷等人不尊馆规、不敬师长、欺辱同门、还意图谎言蒙骗,每人被罚杖十,打扫南苑三个月。另丁管事为安抚人心,特地着人往下传话,若再有新弟子受欺负,一旦查明始作俑者,统统严惩不贷。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七月午时高温酷热。南苑后的竹林便显出凉快来。甜宝随意坐在一处青竹丛下,享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凉风,乌黑杏眸微眯,神态间浮出些许惬意。白彧瞅着四处无人了,从怀里摸出一小方饧块,解了糖衣飞快塞进少女嘴里,得意洋洋显摆,“偷偷藏的,哥哥对你没话说吧?”“都化了。”少女抿着糖,舌尖泛开甜滋滋味道,她眉尾微动了下,须臾,白彧嘴里也被塞了块饧块,新鲜得像刚买回来的。“……”两相对比让人备受打击,“师姐,你藏哪了?”“猜对了就告诉你。”“……”我要是能猜对还能用你告诉?又一阵凉风吹来,少女颊边碎发随风起舞,她往后靠上竹干,杏眸轻阖,“不出意外,年底就能进信都。”白彧挑唇,“出不了意外。”他们先是因藏书阁起火引起了张三金注意,不管对方注意他们的原因为何,在十个新人里,兄妹俩也算是先一步入了馆主的眼了。及后食厅给同伴们解围避过一场纷争,传到张三金耳里又会留下个聪颖机敏印象。是以其后竹林里他们跟胖少爷起冲突,一对聪颖机敏新人跟在馆中数年都没有长进的老弟子相比,武馆自然会选择偏向他跟甜宝这两个新人以收买人心。正值归一阁急招门徒之际,挖掘的人才只要身世清白没有疑点,张三金必然会把人留住往下一站送。至于丁管家为何早上会恰巧在这里经过……白彧垂眸讽笑,什么恰巧经过,丁管家根本一直藏在暗处盯着他们。他们被胖少爷几人追着打的时候,丁管家就在墙对面听着。他趁势给自己脸上抹了点青粉伪装淤青,将耳听为虚玩了一遍,饶是丁管家再精明,也想不到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机。偏头,瞧着少女闭目假寐时沉静乖巧模样,白彧悄悄抬手,在少女脸颊揪了下。人皮面具的手感,真让人遗憾。阖着的杏眸豁然睁开,幽幽盯着他瞧,杀气若有似无。白彧试图狡辩,“九儿,你脸上青粉被蹭掉了点,我给你补上。”“你补错地方了,我‘伤’的是手腕。”少女微笑,攥拳,在他想要拔腿跑之前,一拳砸上他下颌。下颌假淤青立马变真淤青。疼得白彧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捂着下颌,压着嗓子跺脚控诉,“师姐,你是真不留情啊!”甜宝起身,举步时拍小狗一样顺手拍了下他脑袋,目不斜视离去,“此次被人欺负,你懊恼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跟妹妹,开始奋起练武。走了,去练武场。”这次白彧真撒丫子跑了。去练武场可以,但是不能跟你一块去!本少爷从小到大又不是没被打够!等姓丁的胖少爷终于兢兢业业完成打扫南苑三个月的任务,时节已入秋。年底选拔考核近在眉睫。整个武馆气氛开始变得紧张,馆中弟子们每日更为勤奋练习技艺,期望在即将到来的选拔里能够中选。十一月仲冬月夜,明月高悬,寒风沁冷。练武场上两道身影手持武器相互比斗,兵器相接声急骤紧密,将整个场中氛围拉得紧绷。及至场外隐在暗处的身影悄悄离去,场中两人才停了下来。白彧弯腰大喘气,两条胳膊跟废了似的掉在半空晃荡,汗水将单薄练功服浸湿一大片,“九儿、歇一歇,我快、快不行了、呼、呼——”甜宝把他掉落地上的长剑拾起,一并放回兵器架,随后转身再场台阶坐下,“过来。”“累,动不了了。暗地里那些狗逼没完没了,天天来盯咱俩的梢,想偷会懒都不行。”白彧就地一坐,直接瘫在场上,嗓音软绵绵的,“九儿,救命~”“……”甜宝又返到他身边坐下,低眸看着少年累成狗的模样,片刻后掏出一个水灵灵的梨子递到他嘴边,“解渴。”白彧眼珠子下移,瞪着近在咫尺的梨,咽了口口水。甜宝,你这样干,完全不担心我会被吓死么?他抓过梨子咔咔咔吃完,躺在那里眼巴巴,“还有吗?”少女不语,又当着他的面无中生有,生出一块白糖糕,味道口感跟望鹊楼招牌点心一模一样。白彧接过,嚼嚼嚼,眼珠子已经不会动了,悄声,“师姐,你这样太不谨慎,不怕我把你卖了?”甜宝歪着头,杏眸静静凝着他,唇角弯起一角,“谁敢买我?”“……要是有呢?”“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我开玩笑的。”“哦,我认真的。”头顶月色明亮又清冷,有股水一样的柔,洒落下来,将少女唇边似笑非笑弧度映照分明。白彧忽而便也笑了开来,笑得极愉悦。他抬起酸软胳膊,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少女素手拉过来,匕首放入她手心。“若有那一天,你随时可以杀了我。”甜宝反手把匕首扔空间。少年的话落在耳中,如风吹过。她实则并不在乎,也不害怕。苏九霓不是当初只能任人宰割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