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彧懒洋洋靠着船舷,嬉笑,“看不出来,没见你累啊。”“小爷嗓子已经哑了,打架不累,说话费嗓子啊!看个屁的热闹,还不来帮忙!”苏安大笑,“不急不急,听说你这一年多在江湖混得颇好,让我们看看你有没有长进,认真打。”苏文煞有介事点头,“说的甚是。”苏武怒了,“你们他娘的,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全都长了黑心肝咋地!”甜宝手叉腰,批评,“骂人,咱回去。”“……”苏武眼泪都要下来了,“别玩了我的小姑奶奶,哥被追了一天一夜了,让我歇会成不成?”船上几人喷笑,纵身码头。官兵们顿了下,下意识后退。等上岸的几人架着开始装死的少年回了船上,官兵们才又奔至码头放话,“站住!别跑!”苏武打的时候不觉累,停下来才发现动脚丫子的力气都没了,少年勉力举手挥了挥,“再见。”毒不侵生平云城衙门。前去码头追击的衙差领队进入后堂,跟候在那里的人禀报,“大人,那小子跑了,如大人所料,流放之地收到消息后即刻有人前来接应,来者共五人,四男一女,皆十多岁模样,应都是小苏家及三大势力小辈。”坐在实木桌一侧圈椅上的男子挥挥手,“下去吧。”待遣退了衙差,男子站起,朝坐在另一侧的锦衣男人微微躬身,“王爷,从边城调过来的小苏家罪籍卷宗有记载,整个小苏家合十一口人,小辈三男一女。另风云城白奎亦有一子,这些人如今已经拧成一股绳,着实难以对付,您看?”锦衣男人双目微阖,眸底深沉不可测,他探手从衣襟里取出一卷明黄卷轴,“将这纸圣谕传到边城衙门,让小苏家前往衙门领旨。”云城知府心下一惊,恭敬将圣谕接过,展开看了眼。——皇上诏曰:皇恩浩荡,念小苏家无辜受牵连获罪,今已流放十年有余,特赦其罪,返回原籍。命小苏家速回原籍地。“这、王爷,小苏家已经在流放之地扎了根,染上了流放之地目无法纪的习性,他们未必会依着圣旨返回原籍地啊。”云城知府皱眉。“杨大人只管去办便是。回不回原籍无所谓,本王要的是——小苏家进城。”……苏武好容易被一众兄弟妹妹带回家,本以为有一番嘘寒问暖。谁知到家后人就被扔地上了,嘘寒问暖没有,当爹娘的还蹲一旁可劲儿的嘲笑他。“哟,动不了了?不是挺能蹦嘛?听说你搁外头一年多,蹦了几十个擂台,回家了不带这样蔫吧呀!起来,给爹表演一个!”“以为多大能耐,白瞎断刀大人教你的一身功夫,就这软脚虾?以后怕是连媳妇都难找,唉!”苏武,“……爹,娘,要不您俩揍我一顿得了,说啥风凉话,不冻嘴呢?”“不冻,你躺地上冻不冻?”“……阿爷!阿奶!看看你们好儿子好儿媳,虐孙子了诶!”堂屋里太热闹,未免当池鱼,其余人早早退散。少年少女们直接避去了隔壁院子,隔着一堵墙幸灾乐祸。毒老头特地给甜宝留了早饭烙的饼,跟小姑娘坐茅草屋顶上,把吃的递出去时气哼哼,“去逛个早集能逛到云城码头,去就去吧也不知道回来喊爷爷一声,好玩的事儿漏了我就失色了!”甜宝啃饼子,“叫上你,我们现在哪能回来。”毒爷爷当真跟一块去了,不把云城翻个天他是不会舍得走的。毒老头,“哼,高处不胜寒哪!”甜宝附议,“无敌最寂寞。”一老一少对着天际双双叹气。“毒爷爷,小时候听你说过毒王谷早就没了,以前的毒王谷在哪?谷里也跟后头药园子一样,到处种药材?”甜宝垂下眼皮子,咬饼时似随口一问。“那肯定不一样,毒王谷哪是小药园子能比的?毒王谷里路边长的杂草都是毒物,是外头轻易寻不着的东西,桀桀桀!”老头眯起三角眼,想起毒王谷的时候眼里有复杂情绪闪过,面上却不显,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惜后来没了,连我那些徒子徒孙也没了。命还没我老头子长,这时候怕是已经重新投了两回胎了。”“除了你,毒王谷没别的活人了?”老头看着天际,几不可察顿了下,“没啦。”甜宝正好把一个烙饼吃完,没再问,当真像是随口闲聊。晚上梳洗回房后,取出归一阁顺来的银台蜡烛点燃,甜宝坐在蜡烛前,手心凭空出现一张请柬。黑色封面,白色草药图纹。翻开,内里寥寥数字——毒王谷诚邀阁主大人赴二月二十日新毒王赛,静候莅临。这张请柬当时她没有一并倒出来。合上请柬扔回空间,甜宝将蜡烛熄灭。灯灭的同时,房里已然没了少女身影。风云城入夜后依旧热闹,走在街上到处能听到行酒令猜码声。临街茶铺酒肆坐满人,白日里挣的钱晚上花光,似乎是城里地痞们恶棍们的风俗。望鹊楼亦热闹,喧哗声阵阵。甜宝拐进巷子直飞三楼,从偌大花窗跳了进去。“下次再这样半夜跳进来,爹就把你当小贼打。”男子一袭白衣慵懒斜躺靠墙小榻,面前熏香炉烟气袅袅往他身上飘。甜宝走过去在博山香炉对面坐下,“是干爹。”“干爹也没听你正经喊过。”百晓风哼了声,从玉枕下抽出一封信扔过去,“你要的东西,我寻思你能忍多久才过来拿。”甜宝将信接住打开,“徒北村你又不是不能去,送去也可。”男人翻个身熏背,给少女一个沉默的后脑勺。去徒北村?把当初受的窝囊气再回锅品味品味?“新毒王谷十五年前重现江湖,药王赛一年举办一次,时间多选在二月春暖花开时节。每届新药王可先享毒王谷一年药草无限供应。”他道。少女没搭话,捏着信纸的指尖逐渐发白,杏眸越发漆黑。信上是她央干爹帮忙调查的资料,毒爷爷的过去。当日在八仙峰,七长老的话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无法释怀。——“一个被全族至亲厌弃的怪物”。怪物二字让她心头戾气骤生。毒爷爷,不是怪物。眨了下眼睛,将眼底浮出的戾气眨去,抬头时甜宝杏眸复归平静,“谢谢干爹。”“臭丫头,劳心劳力才得你一句谢,哼。走吧,莫要打扰本座睡觉。”“熏香别熏太多,味儿重了就臭了。”少女话毕跳窗,后头不知是香炉还是枕头追着她屁股往窗外掉。回徒北村的路,甜宝一步一步走,整个人隐于夜色中,瞧不清表情。毒不侵生平:生于清贫家,自幼瘦小面丑,四岁被爹娘卖入毒王谷当药人,尝毒三十载。因天资出众成为毒王,后被亲兄出卖,毒王谷覆灭。原生家族凭此一跃成为本地富贵,全家和美。听墙脚也是要真功夫的天气越来越凉。稻田收割后农活少了,村民们一整天时间大多闲在家中,家里妇人们趁着这个闲暇,便开始提前准备冬衣。早晨把琐事忙活完,苏老婆子带着女儿、儿媳妇们端张凳子往院门口一坐,跟左邻右舍妇人婆子们一块,边晒太阳唠嗑边干活。连霍氏都提着布料跟针线篮子过来凑热闹。后方院子墙头冒出个鸟窝头来,唠唠叨叨,“秀儿,我的袄子不要给我绣花!”阳光下埋头飞针走线的苏秀儿莞尔一笑,“不绣花,绣草药叶子。”“这个不错,对了,再给我缝个荷包,也绣上草药叶子。”“好。”霍氏挑着眉梢看一眼乐滋滋的老头,“这老头子要求还挺多,以前没见你如此龟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