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阮沨泞并没能成功退开。
她的下颚被掐住扯向他,两人鼻尖几近相触,他全然没有方才的虚假温情,冷冷地开口:“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到底是单纯害怕血腥而心善为他求饶,还是心怀鬼胎想试试你在我这边的底线有多少,应当不必我多言了。”
“我警告你,不要再有下次。”他的唇移到她的耳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蜗开口,“我虽需求你,但说到底,你不过就是一个奴婢,再妄想试探主子,便不是这次这么简单了。”
话音刚落,她面容留下红色的指印,还没缓缓,随之手腕被拉着带动全身。
萧子珏就这么把她带来到方窗边,俯瞰而去,正好看见捂着腰一瘸一拐从藏襄垣出去的官差,上马前后怕地朝他们的方向看来,不想同两人对视上,吓得对方浑身一震,却还要僵着身子行礼。
萧子珏勾起唇,却平声吐出三个冰凉的字眼:“千夙,杀。”
最后一字给的口型,远处的官差显然也看到了,庆幸躲过一劫的笑容还没收起,就要上马逃跑,然而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作为带刀护影卫,经百战的青年。
阮沨泞身旁掠过一阵风,袖里剑迅速飞射,甚至看不清是哪个方向出去的,一只脚还没踏上马匹的人就那么直挺挺倒在她眼里,睁着眼睛躺在地上,似乎还有些怨毒地和她对上了视线。
死不瞑目。
夜空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人群逃窜,恐慌的模样让她莫名和那夜的屠杀挂钩,他还要对她轻声说:“明白了吗,他本来,只要瞎一双眼的,却因为你的自以为而死,你晓得,午夜梦回之时,他会不会来找你?”
尚未听见余下的言语,她的头突然剧烈疼痛,黄昏如光怪陆离般交织起伏,像破碎的琉璃包裹着眼前的情景。
官差倒地的画面和那一晚郑过阳倒地的画面重合,他摔下马看向她的眼睛亦是变成了郑过阳苍老的眼,又化作被贯穿的郑倾和方明,乃至整个村里人的眼,几十双乃至百双眼睛环绕着她,盯着她,怨毒而憎恨,似乎在怪她害死了整个村子的人。
阮沨泞的大脑像被一根又细又长的线穿透,就着太阳穴来回拉扯,刺痛难耐,忽而眼前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江哥哥。
月色斑驳在他白色的衣裳上,像一笔一划精雕细琢的工笔画,她想触碰到他,他却面无表情转身,隐没进黑暗中,她想追上那人,脑子却疼得连再往前一步都无法做到,无可奈何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痛苦呻|吟。
她紧闭双眼,耳畔冬夜风声簌簌不知何时早已停下,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微小的燃烧干柴声,周身微凉的空气突然变得些许发烫,尔后冲进耳蜗的是此起彼伏的叫声。
“救命啊!不要烧死我们!”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郑老他们!害死我们整个村!”
“官爷饶了我们吧!饶了我们吧!”
撕心裂肺的呼喊贯彻耳畔,她费力地睁开眼,却再看不见方才的所有场景,只剩漫天的火舌硝烟将她包裹其中,将光亮燃烧得越来越稀少,将空气燃烧得越来越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