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男子脸上的笑容,略略鲜明了些,“谢谢你来看家浩,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欧伯伯,您客气了。”林逸峰的笑容,反而变的有些艰涩,歉意的说,“我不是专程来的,正好有一个学术交流会……”
“已经很有心了。”灰衣男子把视线缓缓转向墓碑,雨伞在他比实际年龄,显得更苍老的脸上,投下一面黯淡的影子,“来看过家浩的人,越来越少了,呵呵……”
林逸峰一霎无言,望着灰衣男子的侧身影,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他依然伟岸、刚强,有力量,但很少人还会记的,在这位洛杉矶华人意见领袖的心里,从来未曾淡漠的创伤。
“欧伯伯,您多保重……”也只能做这样无力的安慰了。
“放心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可是欧天宇。”灰衣男子抬手拍了拍林逸峰的肩膀,苍老的语调变的洪亮,似乎多了些豪气。
“是,欧伯伯。”林逸峰也展颜而笑。
“来吧,难得见一次面,聊几句吧?”欧天宇俯身,用手套拂去墓碑基座上的积雪,对林逸峰说,“就在家浩这里,他也是个爱热闹的人呢。”
“好,欧伯伯请坐。”林逸峰口称“请坐”,自己却先坐了下来。
他必须让眼前的老者相信,他心无芥蒂,他仍惦记着长眠在冰冷花岗石下的故友,并且很乐意陪其父亲聊天。
欧天宇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镀银烟盒,打开来,先递到林逸峰面前,“来一支?”
“谢谢,我不会,学校里禁止吸烟呢。”
“呵呵。”对晚辈刻意表现出的幽默感,欧天宇也感激的报以两声低笑。
他抽出一支烟,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看着它在眼前缭绕、消散,就像是某一段记忆。
“欧伯伯近来,身体可还康健么?”
“还好,快六十的人了,有点儿毛病总是难免的。”
“那您可要……”林逸峰说不下去了,甚至不太敢抬头看欧天宇。
原本顺口要说的是,您可要照顾好自己,然而马上想到,这位已逾知命之年的长辈,失去了他唯一的儿子,“照顾好自己”这话听在他耳中,会是怎样的凄凉和无奈!
“我明白。”欧天宇宽和的表示理解,并顺势转移了话题,“倒是你,我在新闻看到过,你在哈佛的演讲,很不错,能够得到国际心理学界的认可,你真是年轻有为!”
“欧伯伯您过誉了,我只是做些小众的学问而已,怎及得上您,是一位富有责任感的——”
林逸峰很小心的,尽量避免碰触到欧天宇内心的伤处,但他话还未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抱歉……”
“没关系,你接吧。”
林逸峰掏出手机,面色却是微微一变,幸而天色阴沉,头顶又有雨伞遮着,才没有被欧天宇觉察到。
国内现在应该是快午夜零点了,文彤怎么这个点钟打来,不是半小时前才通过话吗?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喂?”林逸峰接听了,压着嗓子打招呼,当着欧天宇的面,他不敢叫出陆文彤的名字。
“逸峰……”陆文彤的声音软绵绵的,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林逸峰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
“那怎么又打过来了?”
“怎么啦,不想听我说话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
“就是想你了嘛,人家刘蕙蕙男朋友在深圳,一天能打三四通电话呢,我才打一次,你就嫌多!”
“好吧……”
林逸峰苦笑,不知道该怎么说,陆文彤的语气中,的确有娇嗔的意味,可听起来,好像又有点儿怪怪的,弄的他心里很不踏实。
“你在做什么?”
“在和一位……前辈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