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生气啊,又没说不还你……”女孩话犹未尽,剑气已霹雳般刺至。
女孩震惊中腰肢顿挫,剑气堪堪擦着鼻尖掠过。
百里屠苏已然被煞气控制,剑势和步伐都凌乱不堪,剑上噬人的凶气却寸寸生长,每一击都直指要害。
女孩既惊且忧,一边躲闪一边问道:“我……我没有敌意……你怎么了?”
然而百里屠苏已无法唤醒。
女孩被凌厉的剑气逼到了墙边,已经没有了退路,不得已用手中的焚寂抵挡。焚寂和百里屠苏的剑交击,撞出黑红色的光焰,笼罩百里屠苏的煞气越发炽烈。
“淫贼!你醒醒啊……我打不过你……我错了还不行吗……”女孩觉察到剑的异状,不敢再格挡,只能不断跳跃闪躲。
两人错肩闪过,百里屠苏不假思索地反手刺杀,剑上煞气和空气交割发出刺耳的嘶嘶声。女孩只能凭直觉挥剑回挑,剑身相击,火花溅落如夜中烟火,双剑长吟如龙经天。
女孩再难支撑,跌坐在地。百里屠苏回身挺剑直指,女孩再也无力抵挡,闭上了眼睛。
“大哥,”她在心里轻声说,“我还没有……找到你啊。”
原来所谓死亡,就是这么……简单。
剑锋临体的瞬间,缠绕在百里屠苏身上的煞气猛地收缩,如千万妖魔正从地狱扑出,却忽然被极大的吸力拉了回去。
女孩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没死……那就……好……”百里屠苏喃喃地说,不似自己的声音。瞳光暗淡,他倒在了地上,长剑脱手,如银蛇般弹跳开。
女孩呆了片刻,小心翼翼地上前捧起百里屠苏的手臂,试他的脉搏。
“这个人……”她脱口而出,惊讶地看着身旁昏厥的少年。明澈如水的双眼中,涌起隐隐的忧虑。
行舟
百里屠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他在高山之畔,对着幽谷深潭抚琴,水中雾气蒸腾,雾气中龙影闪灭。
他奏春风徐来之曲、夏日篱荫之曲、秋山枫叶之曲、冬雪绵绵之曲,雾气中龙影翻转,以长吟相和。风吹起他的广袖长袍,渺渺然如神仙。
他分明没有学过弹琴,可这一刻指尖琴音流转,已浑然忘我。
多年来体内一股煞气一直伴着他,靠断剑焚寂来镇压,而焚寂本是凶物,他这从里向外寸裂的身躯就靠着煞与魔相持,以守内心一丝清明。折磨反复,苦不堪言,人生如焚,不知尽头。
偏偏这一次,琴声渺然中,身心似被清暖之意全然包围,无法降伏的煞气居然慢慢消弭。
他睡了记忆中罕见的一个好觉,嘴角含着一丝笑。
百里屠苏睁开眼睛,眼前是陌生的乌木房间。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房间随波晃动,似在水上。
下一瞬,他忽然警醒地坐起——
那夺走焚寂的女孩,此刻正伏在他身侧,睡得很安稳。
她的额发轻轻柔柔地垂下,虽然睡着,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仍紧握着他的手。两人交握之处,蓝光盈盈,有真气流转之象——她,是在给自己传功治疗。
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人握过他的手。
百里屠苏望着对方,愣了半晌,之后僵硬地将手抽离。
女孩被他的动作惊动,揉着眼睛起身,见百里屠苏醒了,露出欣慰的笑容:“你醒了!”
“这是何处?”他的语气有些警惕。
“你不记得了?”女孩歪着头看他,“之前我们打了一架,明明你赢了,却忽然昏倒。我背着你想找人看病,走到河边,船上的人说认识你,我就带你上船了。”
阿翔立在窗口,清啸一声,似是附和女孩的话。
“你可好些了?”女孩关切地问。
百里屠苏调整了一下呼吸,体内真气流转自如,不但没有受伤,之前被煞气折磨的种种痛楚反倒被安抚了,这个朔月之日,变得不那么难熬。
“是你助我压制体内煞气?”
女孩眨了眨眼:“煞气?我不太明白……你杀气倒是挺重的呢。只是见你很痛苦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生病还是受伤了,就想试试看把真气渡给你。有用吗?”
百里屠苏已觉察到此女言语处事不似常人,不断给他带来更多迷惑,他静静感受着体内的真气流转,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