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来,对外一直说王府嫡长子身子健康,可事实上,这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所说的谎言。那孩子从一出生就没离开药,竟是个药罐子。慕容恪虽然对他母亲有些不满,可对这个孩子还是很疼爱的。只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这个孩子当做继承人看待过,因为他不知道阎王什么时候就会将这孩子的命收了回去。
“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本王听到世子二字!”慕容恪厉声说道。表妹死后,他不是没想过续娶位王妃,绵延后嗣,一则长生还小,他不放心。既娶了王妃,后院就要交给王妃负责,否则的话也是对对方不敬。二则,他见过形形□□的女子不少,或温柔可人,或大方爽朗,或冷若冰霜,可实际上调查过后,都是一样的。可惜啊,他一直未遇到能让自己放心交付后背的女人。
“是,属下明白!”阿一等汗湿了衣衫,忙不迭的回答道。
“好了,本王出去散散心,你们不许跟来!”慕容恪挥了挥手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阿一擦了擦头上的汗,阿二捣了捣他的腰,“明知道王爷不喜欢提到哥儿,你怎么糊涂了?”
阿一苦笑道:“我也是一时说漏嘴了。王爷只有大哥儿一个孩子,又是元妃所出,即使将来继妃生了儿子,也比不上大哥儿的地位尊贵啊!大哥儿很该为世子。”
阿三却是知道,阿一和白家有些渊源,只是兄弟一场,他也不忍心看到阿一越陷越深,“立谁做世子,此乃王爷的家事。王爷虽然现在只有一子,可王爷还年轻,续娶王妃乃是势在必行之事。将来府里的男丁也会越来越多。你是知道王爷的,向来对那些礼教不是很在乎,择贤能者而立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大哥儿的身子,你们也是知道的。王爷至今连大名都不敢起,怕的是什么?”
阿一愣了愣,“可是大哥儿是元妃所出,身份尊贵!元妃又是王爷的亲表妹······”
“那又如何!王爷是在乎这个的人吗?”阿四见他们说来说去,不耐烦的打断了阿一的话,“大哥,此番王爷是看在咱们多年忠心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的,若是你再这样下去,难保王爷不会生气。到时候,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过你。咱们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
阿一怒道:“那王爷将你留给那贾家姑娘使唤,你也只认王爷为主吗?”
阿四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是自然!王爷身边容不下三心二意的人!王爷让我保护贾姑娘,那么我就会恪尽职守,保护贾姑娘安危。因为这是王爷的吩咐,与别的无关!”
阿一还欲再说,阿二劝道:“大哥,你别说了。阿四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先王妃对你有恩,替你找回了你父母的遗骨,并妥善安葬了。可是就像阿四说的,咱们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王爷立谁做世子,谁就是咱们的小主人。旁的,你不要多管。”
阿一看了看兄弟们的脸,发现竟每一个赞同自己的,最后只能沮丧的低下了头。
慕容恪并不知道自己走后,这些属下们的谈话,他对他们的忠诚度还是很有信心的,就连阿一,虽然有些小心思,可只要他不继续糊涂下去,也无伤大雅。只是,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很好,在花园里漫无目的的晃着。月色深沉晦暗,慕容恪在一颗桂花树下停住了脚步。
说实在的,他对于自己的母亲,对于白家实在没什么好感。母亲和表妹一样,美则美矣,但却娇弱无比,父王自从遇到了母亲之后,就一心扑在了母亲身上。年幼时,自己每每看着父亲忙完了外头的事又要操心府里的事,而母亲却一味的只知道春花秋月,谈诗论画,还责怪父亲不肯花时间陪她。那时他就想着,等将来自己成亲了,一定要找一个能担起主母之职的妻子,这样的话,自己在外面拼杀的时候,不必担心后院起火。
可母亲却想着将表妹嫁给自己,好延续白家的富贵,而父王,只要母亲高兴,万事都行!到后来,南诏六部叛乱,父王亲自上阵讨伐,奋勇杀敌之余,还要担心家里,母亲一日三封信的哭诉,说着她的担心和牵挂,看的父王柔肠寸断,恨不得以身相陪。最后兵败重伤而归,回王府那一日,府里乱成一团,母亲和表妹只知道哭,一点事情都没准备。父王七日后终于含恨而终。
当时才十四岁的自己,临危受命,先整顿了府务,夺了母亲和表妹的管家权,交由老管家全权负责,自己则披挂上阵,亲自讨伐南诏六部,期间母亲和表妹书信无数,自己一封都没看过。那一仗打了半年,凯旋而归之日,母亲却当着众多将士的面责问自己如此心狠,表妹的书信竟一封不回,狠心至此,毫无乃父之风。
慕容恪不胜其烦,偏对方又是自己的母亲,只能强忍着听着。只是,自己不是父王,不会无条件的对她们百依百顺。听得烦了,慕容恪干脆直接住到了军营,一个月回去一次,由得她们姑侄闹。
直到后来,母亲和表妹先后离去,王府才终于安静下来。
想到这里,慕容恪叹了口气,男女情爱到底是什么?父王那样英明的一个人,在遇到母亲后竟昏聩至此,齐先生说这是英雄难过没人关。可慕容恪却不这样认为,母亲虽然美丽,可父王身边的美人并不少,姿色尚在母亲之上的也不少,可父王的一颗心里却只看得到母亲。乳母说这是爱情。慕容恪冷笑,若爱情就是这样,那他宁愿一辈子读不要碰到。
“无聊死了!早知道还不如待在京城呢!”慕容恪的思绪被打断了,他侧耳一听,是她?
贾菀信步走来,蹲在一颗茶花跟前,百无聊赖的摘树叶子玩,边扔边嘟囔,“这个世道对女人可真苛刻!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的。早知道不如投胎成个男人的!”
慕容恪莞尔,走了出来,“菀儿姑娘这话错了。”
贾菀吓得跌坐在地上,回头一看是慕容恪,他身边又没有旁人,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王爷殿下,拜托您下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先通知一声啊!还有,汉人呢,有句话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偷听人家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慕容恪笑着一一反驳道:“第一,是本王先站在这里的,菀儿姑娘是后来的,所以偷听你说话这一项不成立。第二,本王是不想听来着,无奈这地方安静的很,菀儿姑娘的话自己就钻进本王耳朵里了。本王也没法子。第三,我慕容家虽然久居云南,但祖上却是汉人血统。”
贾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是我的错喽!”
慕容恪摇头,“也不能光说是谁的错,机缘巧合罢了。方才菀儿姑娘说······”
贾菀赶紧打断他的话,“方才我说话时是机缘巧合你听了去,既然是机缘巧合,那么你就不必再复述一次了。就当没听过吧!”
慕容恪耸眉,“好吧!那本王就不说了。只是,并不是所有地方对女子都那么苛刻的,最起码在云南就不是这样。”
贾菀做出了个洗耳恭听的样子,慕容恪笑道:“朝廷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滇王府尊崇有加,一方面是因为我滇王府对朝廷的忠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只有滇王府才能镇住云南,云南境内,少数民族众多,其中南诏九部,表面上虽然俯首称臣,可实际上贼心不死,也只有世代在云南镇守的慕容家才能震慑他们。就算是这样,每隔几年,南诏九部还是会动乱几次。”
慕容恪见贾菀听得认真,继续说道:“我祖母当年,威慑一方,祖父在外征战平乱时,祖母主持后方,井井有条。但凡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去问祖母,祖母必有解决方法。后来祖父逝世,父亲年幼,祖母一力承担起了所有,直到父亲十六岁那年,方才将所有军务、政务都交给父亲。至今,云南都有关于我祖母的种种事迹,菀儿姑娘若不相信,可以随便找人问问,凤凰夫人的事。”说到这里,慕容恪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祖母这样强势,所以父亲才会喜欢像菟丝花一样的母亲?
“凤凰夫人?”贾菀嘴里念叨着,心里想着回头就找人打听打听。
慕容恪却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喜欢像母亲那样性子的女人,方才他才明白了,或许是父亲自幼在强势的祖母的威压下生活,对这样精明能干型的女人产生了厌恶,又或者,是因为祖母太能干了,才使得父亲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打上祖母的影子,所以才使得父亲对这类的女子极为厌恶,转而喜欢上了像菟丝花一样性子的母亲,什么都想着他,依赖着他,极大程度的满足了父亲的大男子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