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轻备好了沐浴之物,还仔细试了水温。
可一切都准备好了,却发现萧渊不在殿内。方才听着外面似有交谈声,想来他应该是处理要事去了。外面寒风呼啸,织岚在旭阳宫陪着稷儿,整个寒宁宫便只剩下她一人。
裴轻关好了门,走到屏风后解开了衣衫。
热水暖了身子,她闭着眼睛,回想刚刚席间的那番话。他说,生老病死本没得选,能选的唯有如何去死,为了谁去死。
姐姐难产血崩,宫中知情的嬷嬷说,她是笑着闭上眼的。于是众人皆言,她是为了陛下和皇族血脉而死。姐夫积劳成疾重病至此,若有朝一日那便是为了江山社稷家国天下而死。
可是裴轻睁开了眼睛,裕王和允王逼宫的叛军虽被剿灭,但城内城外仍虎视眈眈。南川军昼夜换防一刻不歇,楚离汇报军情从来都是脚步匆匆,她便明白过来,事情远没有她想得那般简单。
出其不意地来援容易,想要全身而退恐就难了。
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酸涩。如今想来,那封求救信大抵是一道拖人进死水深渊的催命符吧。
沐浴后,她换上了里衣,擦着长发。
都说南川王脾气暴戾,动辄杀人如麻,将王法律例踩在脚下。当初不过有人在朝中弹劾他几句,回府路上便被削了脑袋,自此无人再敢在朝中言说南川之事。
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南边常年温暖如春,可如今天寒地冻,又是血战又是昼夜巡防,宫里的南川军将竟是没有一声埋怨和哀叹。若非治军言明,又岂能如此?
起初得知那些事的时候,她心里是怕的。后来知道了南川王名叫萧渊,还年轻俊美之时,她心中更是怕的。裴轻清楚地知道自己负了他,清楚地知道入宫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有多伤人。
而如今,她也还是怕的。裴轻走到床榻边,掀开了被褥。
她怕他回不去。
正要吹熄蜡烛之时,外面传来吱呀一声。紧接着一股寒风吹进来,又听见殿门嘭地一声关上。萧渊身上还沾着雪,殿内扑面而来的暖意和香气瞬时消了几分令人不适的寒气。
走进来看见榻边似是想要就寝的女子,他俊眉皱起:“我还没回来你便要睡?”
裴轻赶紧起身,“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不回来我去哪。”他没好气地从身上掏出个东西往她手里一塞,“这东西动不动就掉下来。”
裴轻低头,手里是她昨晚送出去的平安符。赤色锦囊外面都湿了,像是沾了雪水。
“那我给它缝上带子吧,你系在腰带上就不会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去拿针线盒子。
“真麻烦。”身后男人解了衣裳。
裴轻拿着针线盒回来,“这外衫怎么全湿了?”
然萧渊没理她,自顾自地去了屏风后沐浴。堂堂南川王自然不会说,是因为去东宫的路上这破平安符掉出来,偏遇着今晚大风暴雪吹飞出去,皇城之内两个高大的身影好一阵追。到了东宫楚离还在那又笑又喘,上气不接下气的被踢了一脚才闭嘴。
不过此时此刻,整个南川军内应该都传遍了。
裴轻见他不应,以为他又生气了。见他去了屏风后,这才恍然想起根本没预备他回来后要沐浴的东西。
她匆忙放下手里东西跟过去:“我很快准备好要用的哎呀——”
男子赤裸又精壮的身体骤然引入眼帘,裴轻惊叫一声红着脸背过身去,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萧渊瞧着她是连背影都透着娇羞,这样看过去里衣料子柔软,穿在她身上正好勾勒出曼妙的身段,长发垂落,发梢一扫一扫的,扫在了男人心尖上。
“你准备的沐浴之物就是冷水?”他问。
裴轻没想到他还要回来,更没想到他衣服脱得这么快,她指了指旁边:“还有些干净的热水,就是没有刚才那般烫了,加进去应该刚好能用。”
萧渊侧头看了眼她指的地方,又回过头来看了眼她,冷哼一声。
那双白白嫩嫩只会弹琴研墨的手,怕是根本提不起那满满的热水。
身后传来哗哗的水声,裴轻松了口气,既然他已自己解了衣裳,旁的应该也用不上她什么,于是她说:“那你先沐浴,我去缝带子了。”
看着那道迫不及待要离开的背影,萧渊不满地开口:“拿过来缝。”
“什么?”裴轻还是背对着他。
“若是缝得我不满意,以后那个萧稷安就不准来此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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