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的感觉并不好,所以,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的获取更多,财富、权利、爱情等等。大概,每个人的心,生来便是一个空洞,只有不断地获得、索取、掠夺,直到填满内心的空洞,方才能踏实下来,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但无法否认的,一无所有的人,往往能做出曾经拥有时永远也做不出的事,就比如,此时的李牧。
“喂,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不知何时,高楼的阴影中,李牧已捡起了那把大伞,以它为支撑,缓缓的站了起来。蓝发的女子,依然站在尸堆之中,手上摆弄着一个小部件,像是在测算什么的样子。
听到李牧的声音,蓝发的女子回过头来双目毫无波动的看了一眼,转回头继续摆弄着手上的那个小部件,完全是无视了李牧。
“呵……”
喜极,会泣;悲极,会笑。
李牧低着头,表情完全被散乱的刘海所遮挡,缓缓的,一步一步的,拖动着身躯,扛着身上千百斤的重力,朝着蓝发女子走了过去。
曾经,李牧觉得自己很幸福。虽然自小就患上了阳光过敏这样的怪病,小小年纪就长了一头白发,并且因为不能晒太阳的缘故,也没有什么朋友。但至少,李牧还有一个幸福安康的家庭,当工程师的认真古板的爸爸,当老师总是和蔼的笑着的妈妈,还有淘气包一样总是能逗的全家人一齐哈哈大笑的妹妹……
三年前,父母像往常一样出门,回来时,已变了样子,成了狗头人身的怪物。而更令李牧心寒的,却是除了妹妹,普天之下,竟再没有任何人愿意相信,他的父母确实变了样子。所有的人,都说李牧的父母,从来就是那个样子,明明是一个人的身子,却长了一颗狗头,但即便是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却也只有妹妹一个人愿意相信李牧。李牧疯了一样的翻找,找相片,找录像,找各种记录着自己父母真实容貌的载体,想要向所有人证明,他的父母是正常人,而不是狗头人,但却什么都找不到!只是短短一天之间,所有的相片,所有的录像,无论是单人照还是全家福,无论是采访记录还是集体活动录像,所有关于自己父母的照片和录像,无论是网上,还是报纸,还是保存在电脑中的文件,通通都变成了狗头人身的样子!
那一天,李牧知道,自己失去了父母,即使现在这两个狗头人身的怪物,依然将自己视作是儿子,但李牧无法以此来骗过自己,他明白,自己失去了父母!
而今天,明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自己从花店打工结束,来到和妹妹约好的地方,等妹妹放学,然后一起回家。明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明明,自己还特意挑了妹妹最喜欢的花;明明……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没有任何征兆的就会死?为什么?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一定要夺走我的妹妹?我的父母,已经被莫名其妙的夺走了,我已经只剩下了妹妹一个亲人了,除了妹妹,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夺走她啊!
血红色的泪水,自李牧的眼眶流出,沿着脸颊,汇聚在下巴上,点点滴滴,缀在地面,画出一条断断续续的线。
“再接近的话,虽然不愿,但也只能请你去死一次了。”
在即将接近到蓝发女子身边三米的时候,李牧听到蓝发女子的声音,意外的甘冽,就像是山间从未受到过污染的泉水,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杀人犯应该有的声音。
“呵……”
明明是笑着的声音,但李牧抬起头,苍白的面上却毫无笑意,血泪流淌的眼睛,透过发丝的空隙看向蓝发女子,像是要将这个人深深的刻进心底,即便是烧成灰之后,也要以每一粒灰尘的纹路,去记住这个人。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明明,都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又何必放过我一个啊!”
如此大喊着,李牧握伞的手青筋暴起,右脚在地面重重一踏,整个人朝着蓝发女子虎扑而出,手中的大伞,如劈开这天地的巨斧,在半空中划下一道玄奥的弧线,砸向蓝发女子。
李牧不曾注意到,脚下,他踏过的地方,地面上留下网状的裂纹,细碎的石子被震的飞起;手中,那柄大伞,木质的伞柄被他捏出细密的裂纹,发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声音,内部扎起的木刺,刺入他的掌心,整个手心一片血肉模糊。
这些,李牧都感觉不到,他的眼中,只有划过弧线轨迹的大伞,只有那个杀害了他妹妹的蓝发女子。
“砰……”
沉闷的如击败革的声音,蓝发女子侧过身,只是简单的竖起了右臂,就轻轻松松的挡下了李牧的全力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