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洋姐,莉娅姐的手艺是你教的吗?不管是煎饼果子还是小馄饨,做得真好吃!”汀兰夸赞道。
“我可不会什么煎饼果子,这是外地人的吃食吧?她在我这里的时候,连顿面条都煮不好,现在倒是手巧了,被调教的什么活都能干了。还有,她现在不叫莉娅,她叫沈红。”富洋姐冷冷道。
汀兰讪然道:“我听到有人叫她莉娅,以为她叫这个名字。”
“莉娅是我取给她的小名,后来她自己改了名字叫沈红。不管你听说什么,但这个女人现在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富洋姐胸膛起伏,情绪有些不定地道。
“你这当妈的真这么狠心啊?这么些年了,气还没消下去?你这人呀,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郝婆摇着扇子走过来道。
富洋姐扭头回了自己屋里。
郝婆踱步到汀兰旁边,“莉娅现在晚上又摆上小馄饨摊了吧?也难怪富洋姐生气了。这孩子抛头露脸的,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她当妈的心疼啊!”
看着汀兰好奇的眼神,郝婆也颇有谈兴,站在门口摇着扇子把富洋姐母女的一段故事讲给她听。
富洋姐原名叫什么,连郝婆也想不起来了,据说她爹是开酒楼的,小时候家境不错。她年轻的时候因为喜欢打扮,那时候不知谁先给她取了名字叫富洋,意思是又富又洋气,本来是戏语,但是渐渐被人叫开了,后来连她本名都被人忘记了。
她三十几岁的时候就守了寡,丈夫因工伤事故去世。
她独自抚养女儿莉娅长大,把女儿护得紧紧的。莉娅十九岁高中毕业,顶了她爸爸的名额进了电机厂上班。
本来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但是莉娅认识了隔条巷子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老爹早年是吸大烟的,解放后被迫戒了,但整个人还是又黑又瘦,家里几个孩子都像他,黑瘦的身子青着眼睛,看着都像烟鬼。那家的婆娘因供丈夫吸大烟做了暗娼,早些年还被拉出去批斗过的。莉娅认识的这个男人比她大八岁,长的和他爸是一个模样,身体黑瘦,脸骨突出少肉,他是返城知青,因为偷偷跑回上海,关系没有转过来,现在还是无业游民一个。这样的女婿富洋姐是一万个看不上的。
但是这男人两年里面一直纠缠着莉娅,在富洋姐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个人竟然好上了。一番天翻地覆的交战后,莉娅竟然咬紧牙关和男的领了证,搬出了家里。
本来即成事实,时间久了可能富洋姐也就能回心转意,但是两人结婚一年后,莉娅把自己厂里的工作顶给了小叔子,她留在家里做零活一边照顾瘫痪的婆婆,这让富洋姐真正气炸了,现在一个工人的名额是多少人求不到的,她觉得女儿是被这家人彻底骗了,吵上门以后,莉娅反而护着婆家,这才让她心灰意冷,愤然和女儿脱离母女关系。
这些年一直没有来往,莉娅和女婿上门几次都被她赶出去了。上次她在巷口看到莉娅在卖早点,气得要把她赶走,女婿过来和她理论,两个人还吵了一架。
听郝婆说完,汀兰不禁唏嘘,她听到富洋姐夜晚的哭泣声,骂的有多重,心里就有多痛,因为太疼惜女儿了吧!看到她吃苦受累,宁愿眼不见为净,脱离关系想让自己心里少一份担心牵挂,但这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又和小岳瞎说什么呢?”富洋姐拉开门,朝郝婆嚷道。
郝婆才不怵她,摇着扇子慢慢走了过去,“我和小岳说说你们母女俩那点事,免得她听了一些流言,不明白怎么回事呢?”
富洋姐虎着脸不作声。
等郝婆走后,她拉了一张竹椅坐在门口,端了一瓶白酒和一个小杯子放到旁边的小凳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扇着扇子,有些颓然的样子。
汀兰把衣服洗好晒在门口的牵绳上。
富洋姐悠悠道:“你那衣服还是收进去吧!我们这门楼没有大门,你那漂亮衣服不定就被谁顺走了。”
事实上汀兰晒在外面的衣服是失踪过几件,所以她内衣裤从来不敢晾晒在外面,外衣没关系,内衣裤丢失的话那该多膈应。
“没事,晒在房间里湿答答,久了身上容易吸收湿气。”
富洋姐撇嘴,她不懂汀兰的那一套理论,什么湿气会比衣服重要?
汀兰看着富洋姐在喝着小酒,她也从房间里端了一把凳子过来,坐到她的边上。
富洋姐见此,回到屋里又拿了一个小酒杯出来,给汀兰也倒上了一杯,递给她。
汀兰接过,抿了一口,一股辛辣的酒精直冲喉咙,她回味的啧啧两声。
“你那么多漂亮衣服!我看她,这夏天里就那两件阿姆一样的破衣服替换,那裤子暗处还打了补丁,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富洋姐红了眼眶,幸好现在夜色已深,家里没有亮灯,只有天空的一轮弯月照明,汀兰并没有看出来。
“不知道听谁说过,女人从珍珠变鱼目,以前她在家里我待她如珠如宝,现在……”
富洋姐突然转头问汀兰道,“你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