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不回山头了,她就坐在她找到山旁。
她问盘古:“你现在后悔吗?”
盘古说“不”,但他开始“害怕”。
面对死亡与虚无,哪怕强悍又伟大如同开天的巨人,也会忍不住心生惧意,随着他的死亡,他能感觉到有什么诞生了,可他无能为力。
他对着自己长女道:“我生了恐惧与害怕,日后的生灵,都会生具这两种情绪。”
西王母甚是薄凉的说:“死就死了,什么是恐惧与害怕?”
盘古说:“是‘生’。”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西王母并不明白,只是忽见遥远的碧海之上、灵虚之中隐有属于盘古的生气萦绕交缠。她向远方看去,便听盘古道:“我因惧死而求生,你们想要的‘生’出现了。”
西王母纠正:“是石头想要。”
盘古却道:“‘生’起,我‘灭’。”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倦意,“你想要什么?”
西王母道:“没有。”
盘古沉默了很久,他说:“我有想要的。”
“我想看一眼这成型的世界。”
西王母仰起了头。盘古的双目已经化为了日月,一条漆黑的巨龙从他的脊骨处骇然而生。它围着盘古尸首转了两圈,盯着在它身下看似渺小又脆弱的西王母,向她微微闭上了眼。
它闭上眼。天便黑下,月亮与星星亮起,它睁开眼,便是太阳凌空。它呼吸,是如盘古一般风暴过境,它垂下头颅,龙身纵跃——那是盘古的精血。
西王母伸出手碰了烛龙面上的鳞片。盘古尚有一息。
盘古道:“混沌生我,我逆混沌。我生了憎惧,便再也压不住它。我是它,它也是我。我用一百八十万年划分了天地,往后没有我,须得你们撑着。若是你们撑不住,混沌便会重来。”
西王母问:“什么意思?”
盘古道:“天地终结,万物归无。”
盘古死了,昊天跪于其下。连碧海上新生的家伙都似有所觉,远远看了过来。
西王母跳下山,她对昊天道:“听见了?”
昊天面色肃然:“听见了。”
西王母:“那太好了,我不懂什么是混沌。你才是该懂的。我们分工。”
她直直地看向这位同伴:“你找出来,我杀了它。”
昊天看着天地说:“父神是混沌中孕育的神,我们源自于父神,未必杀得了混沌。”
西王母道:“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我生于天地将分未离之时,勉强也算是半个混沌孕育的神。没道理盘古能斩混沌分天地,我不行。”她抬头,目光灼灼,“一次杀不了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同归于尽。”
昊天没有经历过蛮荒,他只觉得西王母话中戾气惊人。他想劝,又不知如何劝,最后只能说:“你且修身养性点吧,现在不是从前了。”
昊天问:“你喜欢现在的天地吗?”
西王母干脆的答:“喜欢。”
正因为经历过天火四窜岩浆倒流的时期,面对青草绿意、鸟语花香,她比谁都喜欢。
亲口从害怕的同伴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兢兢业业只为世界的昊天终于松了口气。忽然间,他想起来什么事,对西王母道:“东边的家伙生在灵虚,碧海那地方——活着鲲吧?他不会一出生就被吞掉吧!”
西王母想说不会吧,她一巴掌就能把鲲打得缩在海里不敢飞。
但想了想南帝是块石头,昊天到了现在才能灭掉天火——她决定去看看。
毕竟是盘古的最后一口气,死了,她觉得不好交代。
东王公诞生后,世界明显有了生机。若说先前只是盘古在一样一样的植进来,东王公诞生后,世界开始自我繁衍,乃至自我创造、进化、变革。
西王母提着根异兽筋骨制成的鞭子,一鞭子抽开了守在灵虚外想吞占生机的鲲,伸手将躲在深处的东王公揪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