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一堆慌乱无措的人群,罗生来到通往地面的铁梯前。他仰头看去,原本扣在上面的井盖已经不知去向,铅灰色的天空罩在井口上方,可能比铅灰色更暗,死气沉沉的,看起来有种再也见不到阳光的感觉。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接下来的事情需要他付出一点忍耐力。
罗生抓住一级梯子,开始往上爬……弯曲右腿时,简直钻心的疼,罗生咬紧后牙,沁出一脑门汗。
罗生往上爬时,他听到身后也有人跟紧了他。罗生站在梯子上往下看去,几个颜色不同的头顶错落出现在脚下,听声音是几个年轻人。
“喂,可以去外面了吗?”
下面不知道谁在问他,罗生确定是问他,因为他上面没人。
“不知道,我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应该可以出去了。”
罗生终于爬到井口,他探出头——天呐!外面的样子真他妈难以形容。他估计他的人生字典里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描述。
到处都是焦黑的碳状物,或者是沥青一样的东西,已经凝固了。几乎没有一座完整的建筑,所有东西都处于腐化或半腐化状态。
几处路灯和商店的招牌在不停闪烁。许多高楼冒着黑烟,像是刚刚灭了火的样子。天空比之前看上去还要暗沉,呈深灰色。地面上许多黏在一起的东西,黑乎乎的,没有轮廓,看不出是些什么。罗生没往死人那方面想,但他心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就是。而且很多。
没有人走在街上,没有生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用“毁灭、沦陷、坍塌、死寂、绝望……”这些词标榜自己。
总之——这座城很烂、很糟、很符合“末日”这个概念。
消防车和警车正在巡逻,还有装甲车。车上的扩音器不断重复:警戒还未解除,请活着的人待在房子里,不要随意外出走动,违反制约者按刑事责任处……
听到这里,罗生已经爬出下水道井口,一个念头遽然闪过……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正探出头来,他正想回头告诉他“先别出来。”未及开口,头顶一阵轰然巨响——
喀——
罗生猛然抬头,只见一个庞然大物直直冲着他的面门砸下来,他全身细胞剧烈收缩,做出了超乎意想的最快反应。一翻身,罗生滚进了旁边一个铁硼下面。
砰——
那个庞然大物砸在下水道井口处,一个尖角直插进去……是某幢楼的一个截钢筋混凝土。罗生缩在铁硼下面,心脏砰砰砰跳着,像打雷一样,惊魂未定中,他看到井口处有半个脑袋被挤出来。只有半个脑袋,其他都没有,豆腐花一样的东西撒了一地……
罗生看看上方,又看向井口,劫后余生的恐惧让他四肢瘫软。他吞咽了一下干燥的喉咙,慢慢的,才扶着铁硼的一侧支架站起来。
避开巡逻的警车,小心翼翼的,罗生向着变形的数码城跑去。他需要尽快拿到(或买到,如果里面还有人的话)一个夜视镜。
从研究所出来时他就想到了,他找了整整一通宵都没找到的那张牌,到底不同在哪里。
程胤的房间没有窗户,他也从来不开灯。但是他贴了满满一房间游戏牌,那么黑,既然看不见,他贴它们做什么?答案呼之欲出——有些东西也许就是在没有光的情况下才能看见。
罗生按下home键看看手机,此时,日期显示7月13号,时间12点15分。
……
乔篱踩着楼梯一级一级往上走,嘴里嚼着一块口香糖。罗生跟在她身后,他已经习惯这个女孩的嘴随时都在动。也许这是新一代的吃货定律——吃货停止咀嚼就会有生命危险。
他们正要上楼查看腐坏情况,而且乔篱对程胤那个满是游戏牌的房间很感兴趣,从罗生陈述他的游戏过程时,那个地方已然在事件发展和口耳相承中,披上了越来越浓厚的魔幻色彩。乔篱不停祈祷,希望它在灾难的凶残灭绝下得以保存原样。
罗生不是很担心程胤的房间会被毁,他总觉得那个房间很诡异,也许全世界毁了那个房间也会坚毅不倒。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有罗生1的那些记忆?按照设定你们只是游戏开始之前一样,之后就不一样了,完全是两个人,就像不能兼容的双胞胎。”
乔篱回过身问了句,那双杏仁一样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好学又睿智的光芒。
不能兼容的双胞胎——罗生对这个词比较有好感。确实,他和罗生1就是这样的关系,一模一样又不能同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