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随意稍作猜测,道:“莫不是这些人都是盗墓贼,因触碰了甬道中的珍宝,触动了机关,丧命于此的?”知雨附和,“应是如此吧。”他们跌落之处,乃是一处多岔路口,每处岔路前皆有尸骸覆盖,有的尸骸甚多,几乎把入口都堵住了,有的则只有三两具。“好生诡异,死都死了,怎么还要选择路口,莫不是-你是我的执念-每个路口代表一种轮回道,那些聚集者多的,还能投个好胎了不成?”知雨蹲下来看了看,摇了摇头,“非也。”宵随意等着他道出下文,知雨倒是闭口不言了。“你看出了什么名堂?”他问。知雨想了好一会儿,“我也不知有什么名堂,总觉得这些人死得不对劲。你看,这道入口,挤满了人,他们的姿势是整齐划一地朝着入口之内的,好像里头十分安全,大家都想进去,可人太多,你推我搡地,反倒堵住了入口。再看这道门,虽也是挤满了人,他们的脸和手却是一致朝外的,他们张大了嘴,一副惊恐的模样,可想而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迫使他们不得不争相逃出来。但结局和前一道入口一样,因为太过急躁,失了秩序,都没有活命。至于人少的入口,他们的死状却是很安详,似乎是在抉择面前接受了命运,知道自己除了死,别无选择。”经知雨这一番描述,宵随意忽然悟出了点门道,“此地像是依照八卦阵法建造而成,却又与我记忆中的阵法构造不尽相同,委实怪哉。”知雨悉数瞧了瞧这些入口,道:“我对八卦阵法亦是有些了解的,你说得没错,这里的阵法确实古怪,生门与死门是相反的。”宵随意纠正道:“不,不是,这里没有生门,只有死门,每个入口都是死门。”知雨不解地看着他。宵随意围着入口踱了一圈,在人最多的两处稍作停留,道:“这两处岔道,一条明面上是生门,可站在路口,可发觉阴气甚重,这逼人的阴气绝非来自这些无妄而死之人,而是出自岔道深处,里头有东西,而且这东西,灵力甚是强悍。这道岔路,呈现出所有人往外涌的模样,可想而知,他们对付不了里头的怪物。另一条,看起来是死门,却有很多人争相往里面奔逃,可见,里面有引诱他们活下去的事物,然这事物是什么,我却不得而知了。”知雨糊涂了:“阿云说的这些,不正好说明我说的是正确的,为何还要说处处是死门呢?”宵随意答:“知雨,你所说也不错,却不全然正确。因为无论选择哪道岔路,他们都死了,所以我才说,每一条路都是死门。”知雨一怔,没仔细聆听他在分析什么,只辨清了“知雨”两字。他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这般唤他,不是将“修竹”脱口而出,而是实实在在叫了声“知雨”,顿时心潮难抑。宵随意留意到身侧之人带着浓情的双眸,有些尴尬地挠头,转了话题道:“不如我们选一条道进去探探,在这里杵着,毕竟没什么用处。”知雨低下头默默扬起嘴角,煞是开心,应了声好,跟在宵随意后头。二人选了一道人最少的入口,初时极为狭小,百步之后,豁然开朗。里头断断续续会有些零散的尸骨,还有一些不知从哪个位置顺来掉落在地的金银珍宝。“地上有脚印,过了这般久,竟还留存着,想来那时走的时候十分用力,许是驮着什么物体负重前行,我们跟过去瞧瞧。”宵随意提议道。二人如是行了一路,却在一拐弯处遇到了死路,脚印消失在了墙缝里。“好生奇怪,莫不是那人有穿墙术?”宵随意道。知雨伸手在墙上摸了摸,道了声有机关,他不知按下了什么物件,忽听咚咚咚咚的巨响,地动山摇般,由远及近。“有东西朝我们过来了!是个庞然大物。怎么办?”知雨拽着宵随意的衣袖,有些慌张,又自责道,“方才定是我碰了什么不该碰的,暴露了我俩的位置。”宵随意强自镇定,“该来的总要来,不如趁此机会会会他。”二人等了半晌,鼓足了勇气,却是什么都没遇见。“莫不是听岔了?”“不是。”宵随意指指地面,“你看脚印,有脚印朝我们过来了。”他已拔出剑来,本以为脚印是逃生者留下的,却不想另有玄妙。奇也怪也,虽见脚印,脚印之上却是空空荡荡的,什么也瞧不见,着实令人悚然。不知是耍了什么隐形术还是邪灵作祟,他心下无甚计策,想着若要求得生路,只能搏上一搏了。谁道知雨冷不防拉住他即将出剑的手,满面恳求:“别伤害他。”弄得宵随意有些懵,“你认得他?”知雨皱着眉头,期艾道:“他……他不是旁人,他是太子阿诚啊。”开什么玩笑,太子诚宵随意不是没见过,记忆里的样子,分明是个七八岁的天真孩童,怎会是眼前这拥有成年人脚印的隐形怪物。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眼见着脚印愈发靠近,防备的意识促使他推开知雨的钳制,可他没有出剑,而是随手施了结界,将二人罩在了安全区中。“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我不能凭你一面之词便相信他便是太子本人,他与记忆中的模样,实在相差太多。”此话方说完,便听嗡嗡几声巨响,好似有人在捶打铜墙铁壁。却并非是真的铜墙铁壁,而是隐形人在奋力击打着灵力制成的结界。“你看,他对我们有敌意,方才若是不出剑也不施结界自保,恐怕眼下已被他捶成一滩肉泥。”宵随意不客气地朝知雨说着。知雨不言语,他眉宇紧拧,眼神复杂,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事。隐形人捶打了几下,忽地停下了,宵随意琢磨不清他是何意,见那脚印转了方向,朝一具尸骸走去。那尸骸被腾空提起,转眼,只闻卡擦一声,尸骸上的头颅顿时没了踪影。牙齿咀嚼物体的清脆声一阵又一阵,饶是宵随意再蠢,也知晓那隐形人在做什么了。“他在吃那些尸骨……他到底是什么?若是太子诚,怎会变成这样?”知雨道出这样一桩事来。太子诚死后,皇帝齐云为安抚他魂灵,请了术士,做了一hxd场法事。这些细枝末节,在记忆里并未演绎,宵随意自然是不曾知晓的。术士若是按规矩行超度之责,自是不会出现眼下这些怪事。怪就怪,那术士是刘公公请来的人,中途便做了点手脚,致使皇后蓉心和太子诚皆不得安息。后来,刘公公倒台,齐云追查皇后太子枉死一事,才发觉这些蹊跷。太子魂灵积怨太久,纵使重新超度,亦不能让他立刻进入阴间转世。于是乎,便想出了另一个法子……“什么法子,竟叫他成了个怪物!”“搜集了数百成年男性……作为陪葬……”“这是什么歪门邪道,我倒是从未听说。莫不是要以成年男子的阳气来化解太子诚的积怨阴气?”知雨点头:“正是如此。”宵随意觉得甚是好笑,之后如何发展,即便知雨不说,他也能猜的出来了。那些成年男子,定是被太子诚当成了美食,吃进了肚子里。经年累月,不但怨气没化解,反倒修成了个贪吃怪物。“那他即便生前跟你要好,眼下也肯定不认得你了。”知雨眼神里尽是悲戚,“他如此无辜,不该变成这样的,我想救他。”宵随意道:“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怎么救他?”“反正都要死,不如在死前做点什么。”宵随意看着他认真坚定的模样,想着,都过了将近千年了,这副爱管闲事的性子还是没变。别人都讲究趋利避害,他却总给自己揽一堆头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