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师尊……我终于见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这三年,我每天都能梦见你。我明明知道你在哪,却不能真真切切地看着你。明明只隔着一堵宫闱墙,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师尊……师尊……”深藏于心底的情绪说来就来,宵随意便这么越过人群,紧紧搂着那不知所以然的清俊神明。周遭人回神过来后,开始不约而同掰开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臂膀,坚硬得如同铁杆般的手指,开始谩骂:“小金你疯了,青魂大人怎是你说抱就抱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做此辱没神明之事,反了你了!”“老金多么正直的人,怎会生出你这样的色胚!”色胚、畜生齐上阵,宵随意犹自抱着,任唾沫星子多么强烈,都巍然不动。“好好好,说不动你是吧,大家上,给我揍他,看这疯子能坚持到何时!”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脚袭来,宵随意哪里惧怕,仍是不松手,又不知被谁无意中推搡了一把,他搂着青魂,便这样重心不稳倒了下去,好死不死压在人人尊敬的神明身上。“青魂大人!”“青魂大人跌倒了!”“小金,你这畜生,你是不是故意的,当真下作,这等便宜都要占!”宵随意总算拉回点神思,这哪里是他想这么做的,他对师尊无比尊敬,再怎么放肆,也不敢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压着。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本不想干之人,都着急忙慌地跑来拉宵随意。宵随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青魂的身上起来的,他感觉有数十之手揪着他,今日簇新的衣衫都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了。待他完完全全镇静下来的时候,已被关在铁栏里了。“小金是吧,青魂大人来了,给我老实点,好好陪个不是,给青魂大人认个错,听见没?”看守的人长相粗犷,手里拿着的兵器估摸着是他爹老金铸造的,老金是这一片唯一的铸造师。他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一面开锁一面嘀咕着,“青魂大人真是仁慈,你这种人还要来感化,换作我在当场,早就打得你满地找牙了。不知好歹的东西。”宵随意不明白自己哪里“不知好歹”,一没作奸犯科,二没杀人越货,便只是抱了抱他日思夜想之人,倒成了不可挽回的罪责了?虽然他现在意识过来了,青魂只是这段时空里的长得颇像师尊的人物,并不是师尊本人,但抱个人而已,需要押入大牢?“贼眉鼠眼的,想什么呢你?”看守的人将宵随意踢倒在地,似乎愈想愈气,又发力补上几脚,一脸愤恨,好像宵随意杀了他的老母亲似的。宵随意这会儿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法力,可无缘无故挨打却是万万不能的。青魂踏进来时,便瞧见小金与守卫扭打在一处,场面着实不堪入目。“你忘了,你还有个爹呢,他一直希望你成才,你便是这般展示于他什么叫‘成才’的?若不想加刑,便快快松手。”话语从青魂的嘴里吐出,正打算抡拳头的宵随意像被知雨施了定身咒,拳头举在头顶,人跨坐在守卫身上。他便这么木木地看着赫然出现的人,当真是太像了,眉毛、眼睛、鼻梁、嘴唇,还有那一头情丝,宵随意又忍不住喊了一声:“师尊……”拳头砸在了他的脸颊上,他虽定住了,守卫却没收手,他就这么毫不在意地被打着,唯有那双眼睛,一直盯着铁栏外的清俊之人。“够了,住手!”青魂从不大声怒吼,这一声,却是扎扎实实将守卫吓了一跳。“青魂大人,我是替您教训他。您不知道,他到方才还不知悔改。这种人,不给他点苦头常常,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守卫颇有架势地指责着宵随意。“好了,你先出去吧。”青魂俨然没有过多在意守卫的强词夺理。守卫饶是心有不甘,也只得作罢了。宵随意立起来,手忙脚乱地拍着身上的灰尘,捋着乱糟糟的头发。他虽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师尊,但与那双眼睛对视上时,仍是分外紧张。他以为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神明大人这么个时辰孤身一人来见他,还把守卫支开了,大约也是来公报私仇的。他都做好了被挨打被谩骂的准备了。谁道那人却关心地问:“被打得疼不疼?”“啊?”宵随意一时没反应过来。青魂从腰间摸出一个小木瓶,递给宵随意,“我给你带了些药,你吃下,会让你的伤好的快些。”宵随意诧异得不敢动弹,却没伸手,“我没事,犯不着吃药。”忖了忖又道:“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白日里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管束好自己,不会对您有任何不敬之举,还请大人念在我年轻气盛,莫要与我计较。”青魂愣了愣,递药的手举着维持了一会儿,终是收了回去,“不要便不要罢。”尔后道:“平日里……你向来克制的,今日倒叫我好生意外。”宵随意道:“大人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送药吧?”“确实……只是为了送药。不过看你生龙活虎的,看来我是多心了。”宵随意又诧异了一番,没接话,也不晓得怎么接。青魂选了一地坐下,将腰间的配剑拔出,搁在身侧,道:“我已经同你爹说过此事,他说……他说你是该被打,再牢里待几日也好。”果真是亲爹。青魂接着道:“族长那边我也去打过招呼了,你只要在牢里呆满三日便好出去了,也不会真的做什么惩戒。这三日……便要委屈你了。”委屈?宵随意不解,人人都道他亵渎了青魂,本尊竟还替自己说话?静了一会儿,青魂又道:“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想说的?还能有什么想说的?无非是认错道歉。方才他错也认了歉也道了,还不够?他道:“我愚钝,不知大人所指……何意?”青魂垂下眼帘,“罢了,那我就不多言了。”他起身欲走,宵随意瞥见他手中的剑,剑柄有祥云异兽纹,异兽鹿角鳄齿,鱼鳞鹰爪,分明与师尊所持之剑一模一样。怎会有这种巧合?他忽地上前扣住青魂执剑的手,“这追魂剑,大人从何得来?”青魂的眼神从宵随意的脸颊落到他冒昧的手上,“这剑,不是小金你赠予我的吗?”“我赠予你的?”宵随意在脑中迅速翻籍阅典,自己这……莫不是回到了千年前?这青魂,莫不是追魂的“那你赠我剑时,是清醒的,还是发着烧的?”青魂问他。宵随意想也不想便答:“自然是清醒的。”又解释,“只是如今我发烧余韵未消,所以脑子不好使,记忆有些错乱。”青魂信以为真,“发烧这病如此厉害,竟能叫人乱了记忆。……那你为何不早说你是犯了病,那么多人骂你打你,又将你关进牢里,你受了莫大委屈。……不行,我定要同族长说此事,这三日,你需好生修养,不能在这里受罚。”宵随意以为人们口中所敬奉的神明乃是高不可攀之人,如今相处片刻,还挺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