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按照晔剑的意思,都在张罗着他与柳权贞的成亲一事。各门派渐渐也知晓了成亲的对象是个男人的事实,虽表面上不多言语,私底下还是万分鄙夷。“要娶的是个男人,这倒罢了,你要喜欢你自己喜欢去,非拉着我们喝这劳什子喜酒作甚。这不是存心恶心人么?”“这玉琼山的百年清誉啊,算是彻底毁了。”“话说柳权贞这人也是剑走偏锋,怎么愿意嫁给自己徒儿,这……这还算是个男人吗?”“听说啊,他以前爱逛花楼,男女不忌,说不准就有断袖之癖呢。”“哎哎哎,别瞎说,这里到底是玉琼山地盘,要是被宵掌门的眼线听去了,大家都得遭殃。”此事最糊涂的,怕是只有柳权贞了。他醒来之时,所观所感,大约可用物是人非来形容。晔剑悠闲地坐在他床侧,正在把玩着那枚从瑛珺手中夺来的红玉指环。柳权贞瞧见了那指环,又瞧见了那玉扳指,起身什么也没说,扣住晔剑手腕道:“阿意,你这指环怎么得来的?还有这掌门扳指……洪子虚将位子传给你了?”晔剑静静看着他,“你叫错人了。我可不是你的好徒儿。”柳权贞还有些恍惚,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你……你占了他的身体?不可能,你怎会是他的对手,他那般坚定,怎会容许你做主?”说罢,立时召出追魂,朝晔剑刺去,山海同时出鞘,二剑相击,便这么悬空打起来。柳权贞心烦意乱,揪住晔剑衣襟,“你、你将他还回来!”晔剑由他抓着,盯着他着急模样,哼道:“你那般在乎他?我与他本是同一人,你跟着他与跟着我,又有什么区别?”柳权贞将他拖拽过来,将其压在身下,抡起拳头便砸下去,丝毫不留情面。晔剑任由他打,也不还手,反倒呵呵笑着。柳权贞怒问:“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你赢了,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晔剑道:“你打的不仅仅是我,也是你好徒儿的身体。你这么喜欢他,就忍心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况且你此刻坐在我身上,我可是会想入非非的。”落下的拳头在半空中顿住,柳权贞见不得这陌生的笑,他跃开些距离,赤脚站在地上,“你走,我不想见到你!”晔剑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褶皱,目光落在柳权贞未着寸缕的双脚上,“还有件事,我需告诉你。十日后,我将在玉琼山举办你我成亲之事,围山的各门派都在与宴名单中。这些日子,你好生歇歇,莫要到处乱跑,省得我费心思抓你回来。”柳权贞脸色煞白,“你说什么,你疯了?”“疯?怎么,你难道不喜欢你徒儿,你二人,不是早就交合过数回了吗?成亲,不过是要天下人知道,你是我的人,与你而言,又没什么损失。”柳权贞的脑海里闪现出那些梦里出现过的画面,他穿着喜服在红烛喜帐中等着阿意,那人推门而入,掀开自己的盖头,粗暴地与自己颠鸾倒凤,外头的人则喊他掌门。与如今的情形是那么的相似。他以为梦里的新郎是宵随意,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原来是你,一直都是你……”他喃喃说着,闭上眼睛。晔剑看着他,不知道柳权贞所言何意,仍接话道:“自然是我,依宵随意那瞻前顾后的性子,怎么敢当着天下人的面与你成亲。”说着,上前握住柳权贞的手,“我足够比得上他,你还是早些忘了他吧。”“若是他,绝不会如此自作主张。”柳权贞抽出手来,背过身去,他虽喜欢宵随意,但这感情绝不是盲目的依附。他希望是平等的,互相宽容与理解。晔剑的强势与一意孤行,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件势在必得的物品。晔剑知道,一时间并不能让柳权贞立刻接受自己,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他索性甩袖出门,临走前又补了句,“地凉,莫要赤脚踩地。若是缺鞋子,我命人做个十七八双给你。”柳权贞很是烦躁,这一来二去,只顾着争执,倒是忘了问师兄和十戒塔的状况了。那红玉指环应是瑛珺的所有物,到了晔剑手上,莫不是瑛珺归降于他了?那荷儿和费净呢,也和他成一路了?难不成他们联手逼宫,将洪子虚赶下了台吧?他脑中胡乱演绎着,也不知道事情真想到底是不是这样。忽而肚子咕咕叫起来,他以前缺一魂一魄,胃疾常伴左右,不曾结结实实体会过饥饿,眼下肚中发出声响,他还以为是中了毒,立时盘坐调息,打算将毒逼出。可不知出了什么鬼,愈是费力调息,那叫声愈是厉害。他觉得不妙,心道肯定是晔剑那厮对自己使了什么手段,逼着自己去找他。心下执拗,偏不就范。柳权贞粗粗套上靴履,夺门而出,准备去来神峰寻些抑制毒性的丹药。无念殿无人看守,他一路疾行,出奇的顺畅。路上碰到不少玉琼山弟子,个个像看稀罕物件似的看着他。为何是这般眼神,他心知肚明,懒得搭讪,因他愈走愈是头晕眼花,觉得毒性怕是要侵入五脏六腑了,再不找解药,当真只能找晔剑委曲求全了。好不容易来到来神峰,他逢人便问:“我腹中鸣叫不已,又头晕眼花,可有什么药物缓解这症状?”被问的人正是老十三。他瞧着柳权贞火急火燎的样子,也以为对方是中了什么毒,立时伸手替他搭脉,眉头蹙得紧紧的,须臾却缓和下来。“师伯,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肚子饿了,吃些东西便可。”柳权贞还未意识到自身灵魂的融合,觉得饥饿这种事不该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别说吃点食物裹腹了。他连连拒绝:“不可不可,我有胃疾,吃了食物难以消化,反而会腹痛难忍。给我上点酒便可。”老十三却道:“酒才伤胃,师伯该戒酒。况且我方才探你的脉相,并没有胃疾的征兆。”“我这胃疾从小伴到大,怎会突然间没有,你定是探错了,换你二师兄来。”老十三颇为为难,“二师兄他离山了,师伯你忘了?”柳权贞这才想起,“那还有谁医术尚可的,都来给我把把脉,我这头晕眼花愈发厉害了。”老十三无法,唤来几个本事不差的师兄弟,依次替柳权贞搭脉,结果如出一辙,并无胃疾,只是过度饥饿所致。“师伯,这胃上的毛病啊,会随着人日常修行而渐渐改变,这人的体质啊,终归不是一成不变的。眼下也没有其它法子,你不如吃口饭试试,指不准就好了呢。”武道古虽自己行事疯癫,对来神峰弟子的教导倒是从不怠慢,是以这些弟子的本事,任何一人拿出去放在江湖上,都能挺直了腰板凭医术养活自己。这么多人都说自己胃疾痊愈,柳权贞再是执拗,也不能不相信他们的话。“那行吧,我便先少吃些,若一个时辰之内胃部未有疼痛感,我便接受了这一事实。”这一张口,愣是吃了三大碗米饭,还让管厨房的弟子临时烧了几个菜,那菜,亦是吃了个精光。柳权贞从懂事起就没好生吃过饭,不知何为饱何为饥,这番饭量下肚,让弟子们惊了一惊,心道这柳师伯好似饿死鬼投胎似的。说好要先少吃些的,然这饭菜的味道着实勾人,一时没忍住,吃到饱嗝都打起来了。最后还是老十三劝着说吃过多怕造成积食,才让柳权贞收住了筷子。柳权贞看着自己鼓鼓的肚子,“我这模样,算是吃饱了?”老十三觉得自己在教导初知人事的孩子,“师伯,正常情况下,一碗米饭便可,不需要将肚子吃撑成这样。吃多了,易发胖,便如阿春一般。”他从人群里拉出一人,那人顶两个老十三那般大,西瓜大的脸,不见脖颈,明显不合身的道袍将他周身的圈圈肉勾勒得分外明显。这人便是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