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第二十三,暗暗冒头的转折]
因为[忘川]的整体伤情比较严重——叶子焉拉低了平均水平,而他们又是身处恶人谷营地、且本身就是恶人,谢云流决定多留几天,最起码等到叶子焉可以下床。倒不是谢云流对恶人谷有什么偏见,反而是他很清楚恶人谷本身就是用实力说话的地方,万一有哪个恶人对他们有什么想法,现在的他们可经不起又一场恶战。即使,谢云流看得出莫雨对[忘川]很是照顾。
也因为这停留,谢云流每天都在被勾起久远的回忆。君祭酒一天到晚忍不住似的去逗君夜寒,所以谢云流几乎一直都能看到君夜寒提着剑追杀君祭酒。谢云流并没有出言喝止过,因为他看得出君夜寒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且那个天策府的野山遗老总会在君祭酒惊叫起来的第一时间冲出来抱起君祭酒开始逃跑。有时候,看着野山遗老怀里君祭酒眼中的调皮和笑意,谢云流甚至觉得这小丫头是故意的。就像,小时候的自己总会忍不住的逗弄师弟。
李忘生的脾气自小就好,从小就能看出点老好人的苗头——当然这不是说他真的没脾气,而那时候谢云流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得自家师弟变脸。师父从来不会阻止自己,大概好玩闹的师父觉得这是师兄弟之间的正常游戏?说起来,谢云流到现在都觉得自家师父其实很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概念,比如自己跟祈进在宫中神武遗迹里的生死对决,在这位师父的眼里不过是师兄弟闹别扭闹得比较厉害而已。也许这才是他们师兄弟六人都有那么不正常的根本原因?毕竟,教导他们的人就很少有正经样子……。
这君夜寒的脾气可比自家师弟暴躁多了,果然还是自家师弟的脾气最好。又一次看到君夜寒凶神恶煞的追杀君祭酒,谢云流眼中不自觉的有了笑意,心下还忍不住一番比较。不管自己怎么逗弄,师弟可从没有像君夜寒这般提着剑追杀。不远处那来自唐门的长风渺和来自七秀坊的不见繁华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耳力极好的谢云流难免就听到了那么一些——虽然他很不想偷听。那不见繁华说君祭酒是仗着有野山遗老护着,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的总是逗得君夜寒炸毛。炸毛?莫名的,谢云流觉得这个词很是有趣,不过为什么他总觉得那野山遗老好像是要拐带君祭酒呢?想到纯阳宫中那些被其他门派弟子拐走的师侄师侄孙们,谢云流没来由的郁闷了。
唉,算了,各有各的造化。看着君祭酒躲在野山遗老的怀里朝君夜寒扮鬼脸,谢云流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好歹自家弟子不是笨蛋,看上去那天策也维护她得紧。不过,还是要自身实力提高才更保险,万一对方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就直接武力镇压。想到这里,谢云流抬腿走了几步。“祭酒,夜寒,你们俩随老夫来。”
这才发现自家大师伯一直在围观,君夜寒忙不迭的收剑还鞘,当然不忘给君祭酒一个白眼。而君祭酒笑嘻嘻的从野山遗老怀里蹦下地,毫不在意自家儿子的白眼,三言两语安抚了想要跟随的野山遗老。
瞅了瞅野山遗老眼巴巴想跟不敢跟的模样,看了看其他人看着野山遗老那幅“你没救了”的目光,谢云流莫名的就觉得很是轻松快意。多少年了,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这么简单的愉悦了?
“如今这乱世,你们人又不多,像上次那样的情况很可能以后会经常遇到。平日里玩闹一下并不打紧,但切记荒废武学。”带着君夜寒和君祭酒走到离营地不远的一处林子里,谢云流看着这两个后辈,对师门的想念莫名就浓烈了几分。后辈们都已经长成了,能出来济世救人了,而他和师弟,都老了。“剑法演练一遍给老夫看看,或有不明白之处,说出来老夫给你们参详参详。”
君祭酒一听,知道谢云流这是要指点他们的武学,立马两眼放光。君夜寒也不是傻瓜,行了个礼后退几步,拔出剑来开始一招一式的演练。以前剑纯的大部分技能都必须要有目标的前提下才能使出来,可现在却不是了。自从他们先后突破了第八重心法达到第九重,不仅技能的CD时间几乎不再存在,且每一种技能使起来都比过去更加得心应手。最重要的是,剑纯的爆发力一直都不怎么样,可现在他们俩一旦爆发起来已经彻底不一样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被包围的情况下成为团队破开包围的尖刀。
看着两个弟子认真的演练剑法,谢云流不住的在心里点头,年纪轻轻能有这番成就很是难得了。太虚剑意本当凌厉的,但在没能真正领悟之前却凌厉不起来,因为大部分弟子都无法发挥出这门心法的真正威力,顶多只能掌握人剑合一以及大道无术这两招可以短时间破坏敌人行动力的招式。可眼前这君家师兄妹却不然,他们已经触摸到了太虚剑意的真正法门,虽说只是皮毛可也着实不易了——毕竟他们还如此年轻。以他们俩的资质,若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将来必然会成长为师门的骄傲。一念至此,谢云流更坚定了要好好指点他们的想法,纯阳宫如今的情况他多少也是知道的,太虚剑意心法越来越弱势了。(纯阳五子貌似只有卓凤鸣是剑纯,大师伯你快回来拯救我们这帮剑纯吧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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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谢云流指点后辈武功,这边莫雨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天[忘川]中伏为什么没有浩气盟弟子驰援。谢渊错估情况做出错误安排导致[忘川]中伏,这一点毋庸置疑,莫雨对于这个是耿耿于怀。哪怕他跟[忘川]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可毕竟他们是属于恶人谷的势力,所以那天晚上知道狼牙军有埋伏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带着弟子驰援,虽然没能赶得上。
可浩气盟是怎么回事?论在洛阳的人数,浩气盟绝对比恶人谷多得多,并不是分不出人手。即使两边一向是敌对的,可现在的情况是[忘川]一直都在帮助唐室,谢渊不是不知道。不说他们舍身忘死的突破武牢关潜入洛阳协助攻打战宝军械库,就只是他们在天策府和扬州两地的作为就不该不坐视他们陷入险境。当然,莫雨对谢渊是没有好感的,可谷主说过这谢木头到底是天策府出身的军人,对家国有益的事情是绝不会等闲视之的。那么,究竟是什么让谢渊没有对[忘川]施以援手?难道在谢渊眼里[忘川]所做的一切还不够他摒弃敌对阵营这一点?
当然,就算谢渊真的因为[忘川]是恶人谷势力而不愿援手,莫雨也不会觉得失望什么的,反正两边对立又不是一两天了。他真正无法释怀的,在知道[忘川]中伏的情况下,毛毛没有带人驰援,也没有在事后来恶人谷营地探望。哪怕谢渊才是盟主,而毛毛只是谢渊的弟子,可莫雨相信以毛毛的善是绝不会坐视[忘川]遇险的,哪怕跟师父对着干他也会站出来施以援手。然而,没有。他所知道的是,毛毛一直跟在谢渊身边,哪怕听到[忘川]中了埋伏。
莫雨并不是单纯的为[忘川]抱不平,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浩气盟那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和[忘川]同行的,并且他们并不知道那天的行动中自己是带着恶人谷弟子跟[忘川]分开行动,也就是说那天中伏的在浩气盟眼中除了君祭酒他们之外还有自己。毛毛不救援[忘川],就等同于不救援自己。一想到这一点,莫雨就觉得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我本来以为就算进了恶人谷也不算什么,莫雨哥哥还是莫雨哥哥,可现在看来根本只是我一厢情愿!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的莫雨哥哥了!”
那日毛毛的质问一直在脑子里回响,莫雨很想让那个声音停止,却怎么也做不到。他一直以为毛毛会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善,而他也愿意付出一切去维护这份善——哪怕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可是现在,他还能期待吗?谢渊对毛毛的影响已经显出了威力,而自己这个小时候的玩伴只能不甘心的看着,毫无作为。世人眼中的恶人谷是罪大恶极之地,可他一直都坚信毛毛不会如此,他相信毛毛会抛开恶人谷这层身份去看人的本质。可是现在,他的坚信变成了讽刺。
“莫雨少爷。”
恍惚中,莫雨听到有人叫自己。闭了闭眼甩开脑子里那些纷扰,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这才发现眼前站着个人——而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长风渺?找我有事?”
看莫雨的脸色不像刚才那么骇人了,长风渺暗自松了口气,他可是真怕莫雨突然之间发病。要知道[忘川]现在可是整体战斗力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且两个主战力被谢云流叫走还没有回来,他可没信心制得住发疯的莫雨。“是有点事,本来该是酒娘和我一起来的,只是酒娘被谢真人叫去了。”
“坐下说吧。”心知君祭酒和君夜寒肯定是入了谢云流的眼,这是要指点他们,莫雨也不禁为他们高兴。身在乱世,多一分自保的能力总是好的,且他对[忘川]的人都很有好感。
“昨夜我跟酒娘商量过了,以后咱们还是别跟浩气盟一起行动了,即便要再跟他们一起行动,也得考虑考虑。”说到这里,长风渺叹了口气,谢渊没有人派人驰援的事情他和酒娘可是很不满的。“虽说我们并不清楚那天为什么没有浩气盟的驰援,也可能是他们那边同样有突发的事情,但我们都不希望以后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再者说,我们毕竟是敌对的,即便如今是合作的盟友,却也只是暂时的。更何况,浩气盟那么多人,谁能保证每个人都能顾全大局?要是在对付狼牙的同时还要防备背后有人使绊子,还不如咱们直接单干。”
原来他们也察觉了么?心下苦笑,莫雨突然发现自己还比不上[忘川]的人,还远远不够镇定。每天都能看到君祭酒和君夜寒在营地里打闹,其他人不是乐呵呵的围观就是互相打趣,谁能看得出他们有这份思量?“其实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顿了顿,莫雨终究是不甘心。“本来我还觉得有毛毛在,多少能起到些作用……。你们的顾虑是对的,以后我们还是单干的好。”
“莫雨少爷,穆玄英只是谢盟主的弟子,而不是盟主。”有些讶异,长风渺没想到莫雨会对毛毛有这么高的期许。“若是谢盟主做了什么决定,难道他还会因为穆玄英的几句话就有所改变?再者说,我们身为恶人谷的人,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浩气盟盟主亲传弟子的身上?求人不如求己,指望他们还不如我们自己苦练武艺。”
一愣,莫雨没想到长风渺会这么直言不讳,但对方的话里隐含的意思他确实收到了。的确,毛毛只是谢渊的弟子,而浩气七星中不管哪一个都比毛毛有分量,他凭什么以为毛毛的话能左右谢渊的决定?不,应该说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过这个,他所在意的,不过是毛毛自身的决定。而现在看来,小时候的情分已经比不上谢渊在毛毛心里的分量了。听谷主说,浩气盟不仅仅只是救了毛毛,且为了毛毛的伤势付出颇多,甚至请动了万花谷药圣孙思邈。这些情分,自己这个身在恶人谷的儿时玩伴又如何比得过?
“既然莫雨少爷也赞同我们的看法,那我就去浩气盟营地跟他们说了。”莫名的觉得莫雨身上有些颓丧的气息,赶紧打岔,长风渺心想毛毛和莫雨这可真是相爱相杀为哪般。“莫雨少爷有没有话要带的?”
动了动嘴唇,莫雨苦笑。事到如今,他还能跟毛毛说什么?“不必了。”站起来,莫雨的手紧了紧。“过去的情分若是他还看重,我都什么都不必说。若是不看重了,我说得再多又有何意?你且去吧,记得叫上个人一道,别单独去。我去明教那边看看米丽古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