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凭宝剑斗魔头
那少女性情和顺,心里不高兴,脸上仍是含笑说道:“好吧,那我就先说一说小金川的事情。他们都是当世豪杰,据一隅之地,抗拒清廷,日子虽苦,志气不挠。我的确是佩服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小金川?”男的问道。
“师叔和伯父要我离开的,当时正是一场大战的前夕。我希望留下,他们却非要我离开不可。因为他们已经决定放弃小金川了。”
“呵,他们要放弃小金川,那不太可惜么?”
那少女像是想了一会,方始缓缓说道:“孟大侠说过,他们打的仗是长期的,为了驱除鞑子,光复河山,这个仗也许要打十年,也许要打一百年,不在乎一个地方的得失。最重要的是人,不是地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虽然他们一直把小金川当作自己的家一样,但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们还是准备放弃小金川的。”
那男的道:“呵,这么说,以后我是不可能到小金川去找孟元超的了?”这句话也正是杨华心里想说的。他按一按藏在身上的孟家刀谱,不由得一片茫然。
那少女说道:“不错。他们准备向川边撤退,今后将是行踪无定的了。我离开不久,清兵便大举入川。消息隔绝,难知实况,只怕此际小金川早已失守了。唉,要不是……”
那男的道:“要不是什么?为何不说下去?”
那少女忽地笑道:“这次你猜猜我的心事吧?”
那男的道:“要不是为了把我叔叔的消息带来给我,你一定不顾一切要跟他们撤退的了。”
那少女粉脸泛红,笑道:“这次你倒是聪明得很。”
那男的忽道:“这次你在小金川可有见着刘抗么?”
那少女说道:“见着了。刘大侠的夫人名叫武庄,听说还是认识你的呢。你却没有和我说过。”
那男的淡淡说道:“不错,她以前和云紫萝女侠以及缪大侠缪长风等人,曾经在我家里住过几天。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忘了告诉你了。”
那少女说道:“刘夫人对我很好,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还是十分天真活泼,像个未出嫁的姑娘。有一天我们站在一起,孟夫人调侃我们,说道:你们站在一起,像是一对姐妹。论年龄,刘大嫂当然应该是姐姐,但若论到稳重端庄,却又倒像她是妹妹了。”
那男的默不作声,好像在想什么。
那少女说了这个“笑话”,见他毫无反应,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当然这是孟大侠的夫人给我脸上贴金,其实我也是不懂事的小丫头,怎能与刘夫人相比。刘夫人看似‘少不更事’,实在却是能干得很呢。小金川的女兵,都是她和孟夫人一起训练的。”
那男的道:“别尽说刘夫人了。”
“咦,你怎的好像不大高兴,又有什么心事了?”
“我听说义军要放弃小金川,还能高兴么?”
那少女道:“孟大侠不是讲得很明白么?当年他们开辟了小金川作为义军基地,以后他们还是可以开辟另一个新天地的!他们有的是丹心侠骨,还怕开创不了?”
那男的道:“道理我懂得,就是心里不舒服!”
那少女安慰他道:“听说义军要放弃这样好的地方,谁的心里又能舒服呢?但这好像冬天的夜晚一样,黑夜很长,也很寒冷。但无论如何,总会过去。白天一来,又是遍地阳光了。你说是么?”
那男的叹口气道:“你说得很对。”其实他心里的不舒服并不只是为了义军的撤退。
这少年名叫段剑青,正是段仇世的侄儿。八年前武庄在他家里住的时候,他曾经对她一见钟情。后来知道名花有主,这才息了念头。这段秘密,他从来没有和人说过。他刚才向这少女打听刘抗,其实就是想要知道武庄的消息。
那少女道:“刚才你问我为何不留在小金川,我也想问一问你,你又为何不跟你叔叔去小金川?”
段剑青说道:“像你一样,我的叔父也不许我去小金川。”心里则在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因为他说的乃是谎话。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避免见到武庄。
那少女道:“我明白了,你的叔父是怕你吃不了苦。你是小王爷的身份哪!”
段剑青怫然不悦,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小王爷了。要是我打算享福的话,我还会出来闯荡江湖么?你别以为我吃不了苦,我、我……”像是要找什么事实,证明他能“吃苦”,可又说不出来。
那少女噗嗤一笑,说道:“我是和你说笑的,你这样认真干嘛?”段剑青忽地感到有点对她不住,笑道:“其实我倒是有点后悔没去小金川呢?”
那少女道:“为什么?”段剑青道:“要是我前两年就到了小金川,岂不是可以早点和你相识么?”
那少女笑靥如花,说道:“你真的有这个念头?其实我又有什么好处,值得你特地到小金川来和我结识?”
段剑青本是哄她欢喜的,但见她对自己如此深情,不觉大为感动,说道:“因为你是最关心我的人,要是咱们能够早些相识,那就好了。”这几句话,可是发自他的内心的了。他心里在想:“假如我与她相识在和武庄相识之前,说不定可以减少许多烦恼。”
那少女只道他是当真喜欢自己,笑道:“两年前我还在青城山呢。其实古人有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交情的深浅,岂是时日所能衡量?咱们现在相识,也为时未晚呀。”
原来这少女名叫冷冰儿,是青城派第三代女弟子。小金川的义军首领冷铁樵是她族伯,副头领萧志远是她师叔。不过她自小在青城山学艺,去年方始学成下山的。回到小金川,已是在她和段剑青相识之后了。当然在她最初和段剑青相识之时,她还是不敢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