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没直说你们支棱起来,以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官家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寿大伴这样讲了,那必然是代表着魏帝的意思,钟肃此时一心想见温离慢,他原本想求寿力夫,又突然住了口,慌张摸着自己的脸与骨瘦如柴的身体,不体面,太不体面,慢娘岁数小,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着娇滴滴的女郎要如何是好?
虽然贵为皇后,可毕竟曾是赵女,还是赵帝之后,又无根基,钟肃觉得自己总得做些什么,哪怕是为了慢娘。
钟老将军老泪纵横,他哪里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外孙女,正隔着一堵墙与一道屏风在蹲马步呢!
魏帝懒得理会这看起来伤眼睛的一家子,有寿力夫在,让寿力夫同他们说,他一进御书房的内室,便瞧见温离慢坐在美人榻上,出去前让她蹲一会儿,这就开始偷懒?
见官家进来,温离慢心想,怎么都没有脚步声的?
“这才过去多久,你又累了?”
这个又字,咬得很是意味深长,温离慢抿着嘴,点头:“嗯。”
她还真的敢嗯。
魏帝将她从美人榻上拉起来,“到墙边蹲着去。”
她不愿意,便透出几分不情不愿的神色,魏帝伸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快些。”
第34章(钟楚。)
“不想蹲马步。”温离慢磨磨蹭蹭不愿听话,她两只手捂住被弹的脑门,几乎要把拒绝两个字刻在脸上。
“那你想做什么?”
“太累啦。”温离慢认真讲道理,“我很不开心。”
已经到了即便有糖吃也不开心的地步了。
魏帝还想弹她,她把两只手捂着不放,躲得远远的,“每天腿都好疼。”
哪怕泡了澡,又让宫女们捏过,仍然酸疼不已,甚至导致她每天都要睡到中午才醒,已经很久没用过正儿八经的早膳了。
官家态度出奇地好,“那杳杳想怎么样?”
虽然内室只有他们两人,离得最近的宫女也守在屏风外,并不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温离慢就是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她想了想,“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官家笑起来,他甚少笑得这样开怀,大多数时候他勾起嘴角都代表要见血,“杳杳觉得呢?”
温离慢道:“我觉得不能。”
“那你还问?”
她怏怏不乐地走到墙边,背影瞧着很是落寞,又蹲了下去,官家也是铁石心肠,不仅不为所动,还拖了椅子到她边上坐着跟她说话:“明日带杳杳见几个人可好?”
温离慢不想跟他说话,选择沉默面壁,她刚蹲下去没一会儿,两条细腿就开始轻颤,不管官家说什么她都当作没听到,官家伸手在她膝盖上轻轻戳了一戳,她顿时就倒了――被他捞到腿上坐着,纡尊降贵亲自为她捏腿:“就这么不喜欢动弹?你成日只吃不动,也不怕发胖。”
“我怎么会胖?”温离慢细声细气,“我吃得又不多。”
她倒是想吃多呢,可惜这身体不争气,稍微吃多一点都要死要活,能少生一次病,自然是少生一次病的好。
“那可不一定。”官家搂着她,捏她因为蹲了会马步微微泛红的脸颊,“除吃便睡,神仙都会发胖。”
温离慢还是坚信自己不会胖,她问:“你要带我见谁?是外面的人么?”
御书房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几乎是每天,都会有大臣到这里来,但今天显然不是,温离慢左思右想,也不知道魏帝要自己见谁,她完全没有想见的人。
“嗯。”官家松开她软绵绵的脸颊,只是那么轻轻捏了两把,就出了印子,“明儿个杳杳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才行。”
温离慢不解地歪着头,没有多想,直到次日上午,她又被从龙床上捞起来锻炼――因为她觉得蹲马步不好看,很不喜欢,官家改成让她围着太和殿走上一整圈。
太和殿可一点不比其他宫殿小!围着走一圈能要温离慢半条命,她只走了半圈便不行了,官家稀奇地低头瞧她:“那日带你出宫,你在外头逛那样久,朕让你回来你还不甘不愿,怎地今日才走了这么点路,便累了?”
那日她自己还说不累,想继续逛呢。
温离慢别过头不看他,气喘吁吁,又被牵着慢慢走了几十步,呼吸才缓缓平稳,虽然这一圈走得也很累,但跟蹲马步比起来,她宁肯走路。
钟氏父子四人昨日被送出宫后,安置在了被封多年的王府,魏帝的兄弟全叫他自己杀了个干净,大魏又没有异姓王,那些王府便被封存起来,不过寿力夫早已吩咐人清扫过,卸去了门匾,下人管家都一应俱全。
钟不破还好,毕竟他并非真正的钟家人,且他自有记忆起便是任人践踏的烂泥,他只认义父钟肃,义父高兴他就高兴。
钟晓当年被流放时也才三岁,那会儿还没温离慢呢,这些年手足尽失,兄弟姐妹只剩自己一人苟且于世,想到还有一个表妹,即便素昧谋面,心中亦是激动期待。
钟肃与钟达更不必多说,因此四人在得知温离慢的存在后,一反常态打起了精气神,不仅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衣裳,早晨出门时还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生怕自己瞧着不够体面,给了温离慢坏印象。
钟肃坐在马车里叹息,他如今的身体连骑马都是问题:“老了、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