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讨厌,已经足够了。
叫花鸡被扒拉出来,就是黑漆漆的一团,温离慢心想这个真的能吃吗?虽然是亲眼所见,可她总觉得……
这种想法在钟肃敲碎外面那层泥壳儿,又撕开包裹的荷叶,露出里面焦黄泛着油光的叫花鸡后瞬间烟消云散,钟肃利落地将鸡切开,还细心地把鸡皮跟鸡肉一同分开,给温离慢的全是最好最嫩的肉,连鸡腿里的骨头都被他取出去――只看他那取骨的利落劲儿,骨头没了,鸡腿却还能保持原样,便足以想象他当年是如何的厉害。
温离慢分到了一整碗最好的肉,一只鸡六个人哪里够吃?官家与温离慢吃同一碗,这叫花鸡味道当真不错,温离慢也不知为何多吃了两块,不过还是有些油,与她平日里的清淡不符,因此官家不许她多吃。
虽然她都没有主动跟钟家人说过话,更没有表达过对他们的态度,但对钟家人而言,能有这些时间的相处已经足够他们满足,送温离慢与官家离开时,直到马车消失在尽头,他们还站在府门口依依不舍,不肯回去。
尤其是钟肃,已经看不见马车了,他还盯着。
大年初一的兰京也很热闹,走街串巷的小贩,拿着风车四处跑动的孩童,烟火气十足,温离慢靠在官家怀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按理说初一早上,殿下们与帝姬们该入宫来请安,奈何官家并不待见他们,所以别说见面,就是宫门他们也没能进去。
官家对自己的儿女从不关心,却也不坏,荣华富贵都有,只是他们并不知足。
谁能知足呢?人总是贪婪的,过了年,几位殿下便十九了,这岁数在民间早已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他们的皇子府中也都有侍妾通房,只是正妃之位始终空缺,这一,是他们的母妃无法做主他们的婚事,并不是说宫妃们不能决定给儿子们娶谁,而是她们不知晓朝中情况,既然是娶正妃,自然要娶权贵之女;二,也是殿下们不敢自作主张,他们心中总觉得官家不至于冷血到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的地步――哪怕这十八年来的不闻不问,也不至于连婚事都不搭理。
帝姬们则着急些,母妃被禁足,她们便更着急了,毕竟殿下们尚有侍妾,她们总不能在府中养面首吧?
若是传扬出去得多难听?
因此趁着过年的好时机,几位殿下都有了心思,他们不是没有好的人选,而是不敢向官家提出。
比如说匡逊之女,谭斯伯之女,皆是才貌双全又家世显赫,尤其是她们的父亲,这二位可是官家的心腹,然而但凡心里有点数的人都知道,不需要官家同意,匡逊与谭斯伯都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给几位殿下,他们是孤臣,即便官家立了储君,他们也永远忠于官家一人。
将掌上明珠许给殿下们?除非那位殿下发了毒誓,说自己一辈子只做个富贵贤王,决不掺和夺嫡之争,但那可能么?
这五位殿下没一个安分守己的,一个个小心思比谁都多。
明面上没有争的死去活来,并非他们不想,而是官家过于强大,他们根本不敢作出什么幺蛾子,私底下那些小打小闹,官家又懒得搭理。
过年难得清闲,谁也不敢来扫官家的兴,因此直到正月十一,官家重新开笔,各种各样的事儿才开始得到处理。
又长了一岁,但温离慢外表瞧着并没什么变化。
她完完全全还是那副少女模样,身量体重完全不见增高,反倒因为这近一年的生活变得更加稚气一些,人活了几分,眼睛灵动起来,但春暖花开,天色转暖,对温离慢而言好坏掺半,好处在于天暖和了,她可以出太和殿,坏处在于又要被官家带去御书房,有事没事要运动。
趁着官家不在,温离慢便开始偷懒。
官家叫她背贴着墙站半柱香,她原本老老实实贴在墙上,官家一离开内室,她立刻到榻上坐着,宫女们忍着笑,也不敢说什么,横竖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发生,官家板着脸,最终都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果然,过了有半个时辰,官家回来,看见温离慢还坐着,眯起眼睛问她:“你站够了时辰?”
温离慢从不撒谎,摇头。
官家没好气道:“又嫌弃日子过得舒服了?”
温离慢不说话。
见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官家挥手,待宫人们都退下,才叫温离慢到自己身边来,她不乐意,他就捉着她的手把人拉到腿上坐着,“这些时日够给朕脸色看了,朕哪里得罪了你,叫你不舒服?”
温离慢扭头不愿回答。
她其实也不是生气,就是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官家知道她是想要什么,不就是个秋千么?他原本确实是不想给的,怕她一个人心里没数,再出什么事,有人盯着也不行,旁人她都不怕,万一摔了刺激了,谁来负责?
但她这些天都有点郁郁寡欢,也许她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行了,你先回太和殿去,秋千给你装好了,还给你种了葡萄,回去就能瞧见。”
他命钟肃重新给她打的,葡萄藤也是,这季节还是难种,从钟府移到太和殿中途死了好几回,能十天内赶完,花了不少功夫。
温离慢听到这话,抿了抿唇,低下头。
官家嘲笑她:“还知道不好意思?”
她动了动手指头,绞扭着,官家把她放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