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一点来说,是他和他的生母共同居住的地方。他的生母桑姬曾是老魏帝最宠爱的妃子,因而养成了跋扈骄纵、目中无人的性格,连当时的王后她都不放在眼中。可惜好景不长,这宫里的女人得到几分宠爱,便自以为高人一等,正因如此,跌落云端时才更加难以接受,桑姬也是如此。
她怀胎十月,辛苦产下的孩子居然生而长齿,老魏帝一看,当场变了脸色,传闻生而长齿之人乃是鬼之子,极为不祥,是恶修罗投生,产下这等不祥之物的桑姬自然也被老魏帝摒弃。
这宫中得到过宠爱又被冷落的女人数也数不清,桑姬只能说是其中脑子最不清醒的一个,她还活在过去的宠冠六宫中无法自拔,终日发疯嚎叫,奈何过去得罪的人太多,不仅老魏帝要弃她如敝屣,还有其他人落井下石。
宫中折磨人的手段简直五花八门,扣在你命脉上还叫你求救无门,于是无法反抗他人的桑姬将这一切悲剧都归咎于自己怀胎十月产下的胎儿身上,认为是这不祥之物的诞生,才害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官家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他生而知之,却因幼年之身不得不受辱,因而在他有能力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手扼死生母桑姬。
桑姬瞪着一双凸出来的眼拼命挣扎咒骂,最终却还是在他手上断了气。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觉得她吵闹。
对于桑姬临死前的恶毒诅咒,官家也全不在意,她咒他一生孤寂永失所爱,简直可笑至极。
“无甚好说,只是一段很无聊的经历。”官家拥着女郎,云淡风轻,并撩起她一绺长发送到鼻前轻轻一嗅,“横竖那些人全死了,尸身至今还堆积在废宫之内,腐化成灰。”
他特意杀光了所有人,最后一个才轮到桑姬,看到对方那因恐惧而凸起的眼睛以及见到恶鬼般的表情――哪怕时隔二十余年,官家仍旧打心底为此感到愉悦。
真是快乐,那可真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快乐。
生人的血肉溅满宫墙,经年不息,留下暗色的痕迹,昭示着那场曾让无数人毛骨悚然的杀戮,也奠定了他踏上帝王之路的基础,从那以后,再无人敢反抗他,人人都只能匍匐在他脚边,乞求他赐予一线生机,老魏帝说得不错,他确实是恶鬼转世,没有在他出生时便将他杀死,只能说是老魏帝的失策。
而他不为此负责。
温离慢听得很认真,对于官家过于血腥可怖的话,她又抓错重点:“太和殿住得舒服。”
那座废宫又阴暗又潮湿,冬天的时候想必很冷,门窗都已破损,如果住那儿肯定很难过。
官家笑得胸膛微微震动:“杳杳说得是,太和殿住得舒服,以后你都住太和殿。”
她一点都不觉得嗜杀的官家可怕,也不为那些被杀的人感到可惜,她的情感匮乏得可怜,同样的情绪,她只会给予官家,因为他们生来与常人不同,生来便是异类。
要互相依偎彼此靠近,才能感受“活着”是种什么滋味。
得到了答案,温离慢心满意足地从官家胸膛上翻下去,自己扯了被子往上盖,准备睡觉,官家伸手过来把被子掖好,她枕在他胳膊上,一只小手贴上他的胸口,整张小脸都埋进官家的颈窝,略显冰凉的脚丫子也朝官家腿上靠,就感觉像是被巨大的热源包裹住,舒适地令人忍不住想要叹息。
这一套做下来简直是行云流水,足见她有多熟练,全靠官家抱着取暖,都春天了还要盖厚被子,否则受一点寒气她就敢生病给他看。
三月三要到了,往年官家寿诞,他自己不怎么在意,毕竟出生日并不算值得令人期待,可因为有温离慢的出现,他也渐渐开始会去想,今年的寿诞,要怎样做,才能让她也开心一点呢?
不能像往年一样随意,过了便过了,有时没那个心情,连寿宴都不办。
要怎样,才能庆祝她来到他身边?
第46章(荷包。)
“今日又不去?”
官家语气很轻,但从不曾撒过谎的温离慢还是有点不敢看他,她低着头,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声音细细的:“……嗯。”
“前几日便不去,要留在太和殿,说是身子不适,薛敏给你看了,难道今日还不舒服?”
温离慢继续低头:“……嗯。”
不用看官家都知道她是在说谎,只是不知她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从三日前,温离慢便不随他去御书房了,还老老实实保证说即便待在太和殿也会多多走路,不会坐着不动,一开始说身子不适,他立刻要召薛敏,等薛敏来了说她没什么大碍才顿觉不对――她说身子不适时结结巴巴的,一句话说得很慢,分明就是在撒谎。
他觉得许是想偷懒了,便饶她一日,结果第二日第三日她还是不肯去,今儿第四日,她仍旧称病,官家微微弯腰,使自己实现与温离慢齐平:“杳杳,会撒谎可不是好女郎。”
温离慢坚持:“不去。”
官家继续跟她对视,她自己承受不住,头越来越低,见她如此,官家也无法再勉强:“既是如此,就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他临走前轻轻揪了下她的耳朵,人一走,温离慢还站着不动,又过了片刻,大宫女紫鹃面不改色地从殿门口走进来:“娘娘,官家仪架已远去了。”
这下整个内殿才重新忙活起来,冬萤连忙将针线筐取出,红鸾准备好了糕点甜汤,紫鹃又出去望风,夏蝶则紧紧跟在温离慢身边,免得她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