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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往事如烟（第1页）

本来程如意担心天气如果持续异常，旱灾会比她想象中的严重，结果没想到从清明节前几日开始，县里就几乎每天都下雨。

雨势虽然不大，但是却大大地缓解了百姓们种田的压力，起码春耕得到了保证。

尤其是清明节这一天，更加是下了整整一天的雨，让准备去祭祖扫墓的人个个都弄得狼狈不堪。

因为上一年封城的关系，清明的时候大家都没能出门，所以哪怕今年这天大风大雨，出城的人还是特别多，不管南城门还是东城门，都挤满了拿着大包小包的百姓。

程家因为有驴车，不用走在雨中泥泞的土路上，所以大家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如意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思却飘向了远方。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都没有刻意去回想原主和亡夫沈云之间的往事，一来她觉得这是别人的私事她不方便探究，二来是沈云已经离开很久，对她们家平时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扫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不断地从原主的记忆中翻涌而出。

沈云，字知游，出生在距离怀山县城徒步需要三天路程的一个偏远小山村中，身为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中的老幺，从小家人们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望，所以他的童年时光也算是活得自由自在。

可是变故发生在他八岁那一年，心地善良的小男孩偶尔救下了一个受伤的道士，道士在伤好离开之前，却特意去他们家对沈父沈母说小男孩是文曲星下凡，将来毕竟能高中状元，封侯拜相。

沈父沈母深信不疑，从此倾尽家财地供沈云去读书，本来就不富裕的沈家之后的生活可谓更加穷困潦倒。

沈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文曲星下凡，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真的不喜欢读书，可是父母和整个家庭在他身上倾注得实在太多太多，面对父母接近疯狂的盲目信任和幻想，面对兄弟姐妹们既厌恶又羡慕的眼神，他不明白人生怎么突然就完全变了个样，小小年纪的他实在没有说放弃的勇气，只能拼了命地逼自己读书。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些读书的天赋还是勤能补拙，十二岁他便顺利地考上童生，十四岁的时候还考上秀才，在别人看来也算是少年成名，父母更加对当年道士所说的事情深信不疑。

成为秀才之后，家里田地的赋税得到了免除，沈云在县城靠着抄书打工赚的钱也都基本全部寄回家中，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原本家徒四壁的家里环境才稍微好转一点，哥哥们也终于娶到了媳妇。

然而沈云自己却无比清楚，能考上秀才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考上举人几乎是无望的，之所以继续留在县城的书院读书，其实不过是他逃离家人的借口，即使生活压力压得他透不过气，但是这里不但有好友的陪伴，还不需要每日面对家人，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世外桃源。

直到二十岁那一年，遇到了为他抓住偷荷包小贼的原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热烈的生命力，那是他人生中的光。

选择入赘程家，意味着从此不能再继续科考，更加意味着和家人决裂，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反抗，换来了往后几年的幸福时光。

程如意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了他们成婚之后一起回去沈家的情形，父母的不解和歇斯底里，兄弟们的嘲笑和恶毒嘴脸，甚至想把两人关起来毒打逼他们分开，沈家人的种种表现在她看来都不是一个正常健康的家庭会有的状态。

好在程岩不放心暗中跟随两人同去，一番周折花了不少银两之后，两人才顺利脱身，还顺便带走了一张断亲文书。

从此，沈云就彻底和家人断绝关系。

入赘程家之后，沈云整个人都重新活了过来，他本来就胸无大志只想过闲散的人生，对读书一事更加是毫无兴趣，入赘之后不能再参加科考简直可以说是正中他下怀，更让他开心的是原主一家人对他读不读书都丝毫不干涉，唯一的期望就是对原主好就行，所以婚后的日子对沈云来说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可惜的是过去十年来没日没夜读书打工的日子，对沈云的身体和精神都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过度损耗了的精气神怎么都补不回来。

直接导致了他年纪轻轻便病重离世，按照当时大夫的说法，如果他不是成婚后停止了读书，说不定都活不过一年。

看来望子成龙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很多家庭会出现的问题，也不知道这些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明明就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就觉得儿子一定是人中龙凤呢？自己只考得上普通大学，怎么就觉得自己的孩子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呢？

沈云的经历在如意看来，就是非常典型被原生家庭压迫的孩子的故事，还好他遇到了原主，起码人生最后的几年终于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云平，去把你爹坟边的杂草都清理一下吧。”看到女儿站在女婿坟前发呆的程岩叹了口气，便开口指挥众人除草整理祭品等事情，然后自己也去整理妻子的坟墓。

众人见状也非常识趣地不去打扰如意，各自默默地帮忙整理。

此时雨势早已减弱，零星的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反而显得四周的景色更加烟雨朦胧，为此情此景添上一丝寂寥肃穆的气氛。

不管是原主的丈夫还母亲，对于现代的程如意来说其实都是陌生人，翻阅他们的记忆就像是阅读一本小说，虽然感慨良多，却并不会像原主一般痛彻心扉。

逝者已矣，对如意来说更重要的是现在还活着的人。

持续了一整天的雨，在半夜时分悄然停止，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窗外早已雨过天晴阳光灿烂，新的一天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