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阮微微动了动眼皮,睫毛如同蝶翅般轻轻颤动,他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中难得的透露出一丝迷茫,目光逐渐聚焦后,落在了坐在他身边床沿处的紫衣女人身上。
那一刹那,他深邃的眼神宛如大雪初融,又似是一池春水被轻柔的风儿吹拂,泛起了涟漪。
解梦撑着脸颊闭目小憩,此刻却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她缓缓睁眼,却只看见裴千阮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她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醒了?”
裴千阮坐起身,面前就被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
“多谢。”他的声音还带着刚刚苏醒时的沙哑,用茶水润过喉咙之后,又清醒不少。他淡淡地扫视着周围的摆设装饰,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这并非是青上峰上他的住所。
身下木质的床榻宽敞舒适,精致的床品上绣着淡雅的花纹。一旁的茶几上摆放着茶具和几本线装书,木质衣柜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画,笔触细腻,构图精妙,四周的角落里也摆放着一些绿植,虽然普通但生在修剪精巧。
见裴千阮的目光在四周打量,解梦轻笑一声,“这是天元山脚下的客栈。不过你估计对这房间没印象……呵呵,但你肯定对外面那屋檐有点记忆……”
闻言,裴千阮似是想起什么,再看见解梦那揶揄的笑容,便能够得知自己应该是当初与人初次相遇的那个客栈了。
他的嘴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似乎被什么堵住,最后,他只是闭了闭眼,揉了揉轻微发胀的太阳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几乎是在裴千阮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解梦便像是老早准备好了答案,脱口而出道,“体验人生。”
“?”
“体验人生啊”解梦看到那双黑眸中明显露出的疑惑神色,又一次重复道,她站起身,拍了拍自己保持一个动作太久之后有些发酸的腿,在等到自己这酸痛感缓解之后,才缓缓走向茶桌,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这是她从青上峰那边顺走的,要是祁世宁再去库房检查一下,便能够发现原本放着一大盒灵茶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条紫色的丝绸,轻轻盖在原本的位置,就像是掩耳盗铃一般,又或者是光明正大,根本不怕被人发现。
“……”裴千阮起身,走至解梦身旁,他已然感受到自己的一身修为像是被封印一般,现在除了能够感知到周围有着浓厚的灵气——那看起来是属于解梦所散发出来的,其余的,他就如同常人无异,“你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解梦喝茶的手微微一顿,她笑道,“怎么?”
裴千阮微微皱眉,刚才他就发现了,平常解梦虽然老是表现出一副柔若无骨的模样,但他知道,实际上人根本没有体虚到那种程度,不过就是想要贴着人而已,可刚刚她拍着腿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根本不像是平时那假意的模样,反而是十分疲惫……但他并没有拆穿,只是像是随口道,“你周身灵气满溢,如此这般会引来有心人。”
解梦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当她放下茶杯时,她身周的灵气便一下子消散于无形,“放心啦,我早在外面布下了结界,根本不会有人感受到的。”
她暗自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体已然差到这种程度了吗……连身体内开始逸散灵气都能够被被她封印了修为的裴千阮看出来……她握着茶杯的手轻轻颤了颤,最后还是像是掩饰般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缓缓举起后饮下。
“对了,难道软软是不习惯吗?”
“并非。”
“还以为能看到软软突然间少了那么强大的修为,成为凡人时手足无措的样子呢……”
裴千阮在解梦的对面坐下,刚才从解梦手中接过的茶杯又被他倒满,但并没有立刻喝下,反而只是看着那缕缕的热气从那水面缓缓升腾而起,逐渐将解梦的整个人遮掩住。他不着痕迹的将那茶杯推的远了点,让那缥缈的烟雾无法再阻挡住人的身形。
“你有什么打算?”裴千阮垂眸,看着沉在水底的嫩绿的叶片,既然人将他的修为封印,肯定是有什么事情。
“嗯?不是说了么,体验人生。”
裴千阮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目光在解梦的身上流转,透露出一种晦涩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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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紫衣女人披着一件轻纱外袍,如一朵盛开的花朵,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吸引着每一个经过的路人的目光。她的脸庞如玉雕琢而成,轮廓柔和而优雅,皮肤细腻,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长发如丝如瀑,浅紫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流淌着细碎的鎏金,而在她的身周,似乎透出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看什么呢,死鬼?”一个女人忽然怒骂出声,一把将自己身边男人的耳朵揪了一把,“眼睛都快跳出来贴人家身上了!”
那被揪耳朵的男人连连讨饶,立刻将眼神从解梦的身上缩了回来。
“嘶……别揪了别揪了……”他一边被提着耳朵,一边朝自己的妻子讨好的笑着,“我只是想看那女人身后的店铺嘛……而且,而且人家身边就站着她的夫君,我怎么可能……”
“你还知道人家有夫君呢,还看?!还看!”那女人怒不可遏,又直接伸手揪住人没被束起的前额的刘海,“果然男人只有被挂在墙上才会老实,我呸!”她又用力将人揪了一把,随后立刻松开,迈出步子往那两人身边走去。
在经过那紫衣女子的身边时,她特意停了停脚步,反而往人身边的白衣男人那边走了几步,“喂,这位小郎君可得看好你家娘子……嘶……!”她话说一半,抬首看到那张线条分明而冷硬的俊美面庞。
那人连眉宇之间都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那股清冷孤傲的气质,更让她觉得此人简直世间少有。他的头发是少见的白发,简单地披在身后侧,他目不斜视,甚至连自己站在他面前都不会引起他的一点注意。
也是,与那紫衣女子比起来,自己虽然在乡镇之中小有姿色,但对比之下根本……没有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