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苏幕微微失神的工夫,我蓦地抽出手,退开一步站好。
两手负在背后,抓得很紧,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忍住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我看着苏幕的手慢慢握紧,鲜红从指缝间跌落,他嘴角浮现一缕自嘲……我心头震得发疼,只生生逼着自己别开眼睛,不敢再看。
姑妈拉过我的手,眼神疲惫地看着我,哑哑说了声:“对不起……好孩子。”
我荒凉地摇摇头,喉间发痒,却硬是忍住了没咳出来,胸口被压得有点疼,我却逼自己挺直了背。
终于,我感觉到手心的濡湿,方冷静地开口:“我叫你一声姑妈,你待我很好,我都懂,从小,我就把你当我妈妈,姑父虽然瞧着严肃,但他带我到外面见那些叔伯都是高高兴兴地跟人家讲我是他的闺女,我真的很高兴,没有你们的宠爱就没有今天的陈之冰,我欠你和姑父的永远也还不清了,可是,我爱上哥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也希望能把这份感情烂在心底,可上天总爱跟我开玩笑,让这多年来的感情慢慢暴露,最后一丝也藏不住了,我也没有办法,但哪怕到现在我也不后悔,但我知道我不能——”说罢,我挣开了她的手,她眼神里揉进了一抹灰败,心灰意冷地看着我,身体摇晃,我要去扶,她却扶住了椅子冷冷站住了脚跟。
我终究伤了这个爱我如亲女的女人,若再一意孤行下去,只会伤得更狠,终究,我和苏幕都不会快活。
我若早点看穿这一切该有多好,就可以少了这段日子的铭心刻骨,断起来亦不会太痛,若只是我一个人痛便罢,现在却——
我怔怔地去看他,他眼里又亮起局促的星光,熠熠如银辉,脚一迈似乎就要过来把我拉住,我心头一颤,脚跟挪动,只退到姑妈身后少许的地方站住。
姑妈只出了半声惊呼。
他仓皇站住,险些被桌椅绊倒,少顷,方堪堪站定,他凝着我,眸如黑色的雪,浓墨,又冰凉,探究地望着我:“你说过的话呢?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他好似在和一个不听话的顽劣孩童说话,还打着商量,用着温润的语气诱哄,怕把她吓跑了,又迫不及待想知道她的答案。
我负在背后的手掐得死紧,却无法缓解心里的痛半分。
这个人是毒,和他多相处一刻,便深万分。
是,我们方才说好的不负,转眼,我就抛却了。
只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你比我更加不理智——我微微出神,却教他的话拉回现实,“陈之冰,你说话。”他的声音如铁,却轻得很。
他的眸子紧紧攫住我,似乎决然不准我说出任何违逆的话来,就像他在车上说的,一旦他动了念头的东西定会牢牢握在手里,不然——如今想来也是,他想要的没有一样没得到,除了无法和命运抗衡的那几个人事骷髅相公暖宝宝。
“够了,幕儿。”姑妈似乎也不愿再听我们纠缠,厉声打断他。
苏幕却不肯听,他抬起手止住姑妈的话,只冷静地睇着我,等待我的回答,不然不会罢休。
姑妈侧脸看着我,我稍稍一思量,飞快地垂下眼睛,什么都不见。
未几,“啪”的一下,手腕上温热,我一震,抬眼就撞进那片乌墨,几乎是那一秒,我就下定了决心。
我抬手覆到他的手背,嘴角抿了个笑,朝他松松一莞尔,他一怔,随即眼里一亮,恍若千树万树梨花开之姿。
他紧攥我的手蓦地松开,也就是在这当口,令他措不及防的,我猛地跪下来,膝盖磕在地板上,倒不是开玩笑的,很疼,但还好。
他也很快,一手搭到我肩上,我抬脸朝他摇摇头,他蓦地定住,然后似是明白了什么,涩涩地笑起来。
我垂下头,嘴里苦涩,想了想方开口:“姑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爱上哥哥,做了这大逆不道的事,枉顾你们的养育栽培——”少顷,我又抬眼去看他,“对不起,我是爱你的,但也可能是一时蒙蔽,毕竟我和你生活得太久了,错把这种爱当成了情爱呢?你真正爱的应该是嫂子,回应我或许也是一时迷惑,没有谁没了谁会过不下去是不是?”
握在肩上的手蓦地攫紧,我咬牙不吭声,安静地和他对峙。
他眼底瞬息万变,末了,只剩一片寒光,抓住我的手猝然甩开,就像碰了什么东西一样,如遭火煨。
我垂下头,眼里的湿润终于跌出来,“啪啪”地摔在手背上,我好不容易追到了的东西如今又要在我手里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