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黑子在空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找到犯人,盛怒的情绪无处释放。他追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穿鞋,赤脚走在水泥地板的时候,毛刺的触感带来一阵阵疼意。就在黑子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他一脚踩进凹陷里,挪开脚低头一看,发现脚下正踩着一个开在地板上的洞。只有小拇指盖那么大。小洞微微透着亮光,无声吸引着他。黑子趴在地上,往洞里看去,竟然看到自己女朋友瑟缩在床上的样子。——这个小洞,居然打通了五楼地板和四楼天花板!通过小洞,他可以看到房间的现状,看到女友惊恐万分的表情,还有白花花的肩膀和大腿。可恶!刚刚他们在亲密的时候,不会也有人在天花板上偷窥吧?果然,这栋楼里就没有正常人!黑子心里怒斥归怒斥,但不得不说,从天花板上偷窥的感觉还挺不赖的。每天平视女友,看到的都是大差不差的模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可是从天花板上俯视,就会看到一些平日注意不到的地方,譬如女友修长的脖颈连接到胸前沟壑这一块起落分明的肌理,还有她因为害怕微微颤抖的睫毛。“喂!小优!”黑子故意冲着洞口大喊。洞里,小优浑身一哆嗦,紧接着,她伏低身体慢慢朝门口爬过去,透过门缝朝外看去。还没等他提醒女友向上看,忽然,小优趴在门上的身体,仿佛断了线的木偶跌落在地上。她的四肢没有站立的力气,脑袋却还贴在门缝上。鲜血后知后觉地,缓慢地流到地上。黑子吓得忘记挪开视线。他的手掌撑在地上,死死扣住地板,毛刺割破他的指尖皮肤却浑然不觉。因为他看到,一个手掌长、正在转动的电钻头从门缝伸入,扎穿了小优的眼睛,就她钉死在门缝边上。滋滋滋响声起。尸体小幅度颤抖。电钻打着圈搅动,将女孩的眼睛搅得稀巴烂。专门用在墙壁打孔的电钻,从眼睛处扎穿了脑袋,小优必死无疑。与此同时,一声“吱呀”响起,小优所在房间的房门缓缓打开,门缝逐渐变大。黑子睁大眼睛,想看清楚杀死他女朋友的人是谁,结果一眨眼的功夫,眼前只剩下黑暗。很黑。黑得什么都看不清。就像被人用纸团塞住小洞,既看不见房间里的景象,也看不见小优现状。黑子心急如焚,揉了揉眼睛再往洞里看去,依旧是一片黑暗。什么情况?这时,洞里的黑暗颤了一下。就像晃动的水波纹一样,小洞里的黑暗正在小范围偏移,偶尔露出一点点白色,偶尔又全是黑色。像是一团黏腻的东西在流动。黑色。白色。…黑子如光被电光劈中,头皮发麻。这t根本不是纸团!而是眼睛!——有人正透过小洞看着他。他跟杀死他女朋友的杀人凶手仅一洞之隔,他们眼瞳对眼瞳地正在对视。黑子甚至可以想象到对方将眼眶睁得极大、用力过度的眼睑使得毛细血管爆裂,暴露出完整的白色黑瞳。…操!黑子猛得弹起来,蹭蹭蹭往后退,与小洞拉开距离。也幸好他撤退得及时,因为下一秒,一根尖锐快速转动的电钻从小洞里伸出来,全力地刺向黑子刚刚所在的空间,还顽皮地前后左右转动。黑子发出一声呜咽,身体踉跄地逃出房间。他不敢回三姑家,也怕杀人凶手知道他在哪,杀过来,只能往别的地方逃去。他看到楼梯角落有一个复古栅栏式的电梯,正巧“叮——”地打开栅栏。黑子想也不想,直接夺门而入,疯狂戳按钮关上电梯门。电梯下行。发出沉重的引擎声。忽然,电梯猛的刹停。独自呆在里头的黑子,就像看到了什么极度骇人的怪物一般,发出尖叫声后又戛然而止。而后再也没有声音响起。电梯恢复运行。九龙城寨重新归于平静。隔壁房间终于安静了。弥什打了一个哈欠,要休息了。她将隐形眼镜摘下来,找了两个瓶盖放好。摘下眼镜后,眼前画面一片朦胧,房间里的物品都自带重影,人要贴在物品上才能看清——其实弥什的近视不严重,但因为有散光,对眼镜的需求度会更高一些。她躺上床刚准备睡觉,余光忽然瞄到,半敞开的黄焖鸡盒子里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它藏在阴暗的包装盒里面,如果包装盒只是虚虚靠上,露出一条缝隙,弥什还没发现呢。不过她记得,她把饭都吃光了啊,这个圆溜溜的东西是什么呀?弥什眯起眼睛,全靠一双散光眼。隔着老远去看包装盒。——这玩意是圆的,黑色白色相间,形状不大。…黑色。白色。哦,是鹌鹑蛋。弥什摸了摸肚子:“已经吃不下了,鹌鹑蛋当明天早餐吧。”说完,她就麻溜爬到床上,没再看饭盒。殊不知刚刚她做出结论后,饭盒里的眼球竟然有灵性地了一下,满眼不可置信。眼球:???鹌鹑蛋??它这辈子没受过如此羞辱。弥什躺上床后,立刻就闭眼睡觉了。黑暗中家具存在感攀升,恍惚间她听到扣扣敲门声,刚开始以为是错觉,直到门外声音逐渐提高,她才意识到门外是真的有人。“谁啊?”弥什闭眼后就懒得再睁开了,直接隔空对喊。“是我啊。”门外响起熟悉的女声:“是我,小优,我和男朋友闹掰了,想要住到你房间里。”门外声音有些沙哑,确实是小优的声音没错,换做其他人,譬如善良的三岛就开门了,只可惜,它找错对象了。弥什一听到小优在门外,第一反应就是装死。——最怕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女性朋友和男朋友吵架后找她哭诉。弥什光是想象,就能想到小优哭哭啼啼述说男朋友的错误,还不愿意分手的硬颈样子,头都要大了。于是她给了回答。回答了沉默。“你怎么不开门呀?你不让我进来可以,你就开开门,我们见面说两句就好。”小优不死心地喊门。弥什继续装睡,其实也的确困了。摘下眼镜后眼前画面一片模糊,十分催眠。半梦半醒间,她听到门外传来“吱呀吱呀”的细微声响,就好像是有人用指甲抓挠着门板,而后声音越来越大,说话声也越来越低沉阴森,从小优的嗓音无缝过渡到黑子的模样。然而,纵使门外千变万化,弥什这个教授拿麦克风上课也能熟睡的摆烂女大学生听来,就跟白噪音一样催眠。——弥什三分睡,演到鬼流泪。门外“人”不死心,声音越来越大。抓挠声把门框震得不停颤抖,就好像有人试图用指甲从门缝里抠出路来。“求你了,你就看看我。”“我不进去,你隔着房门和我讲讲话也行…”声音越来越尖利,越来越哀怨。临昏迷前,弥什听着咯咯吱吱的挠门声,和越来越怪的嗓音,心想:果然恋爱使人疯狂,幸好她及时装死,不然这个恋爱脑就疯到她面前了。念头刚过,弥什直接睡死了,意识全无。寂静黑夜中,挠门声和女声组成了一组以恐怖为基调的协奏曲,可惜,没有观众聆听。只有呼呼大睡、毫无礼貌、不尊重无限空间的女大学生一枚呀~门外的“人”不死心,又挠了几十分钟的门,见里面没有反应才总算舍得离开,临走前,它还满眼幽怨地看了眼弥什的房门。弥什对吧?——要记住,要记住,要记住;讨厌她,讨厌她,讨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