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弥什和黄娣听了几个晚上,却都不知道它们在吹奏什么的原因。两人听了几秒钟,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音乐。”罗凡德的表情更凝重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夜半奏曲,所以比起另外两人,花费的心思更多一些。他努力辨认着音调,并用人声轻轻哼唱:“锵咚咙咚锵,伊伊伊伊得得得…”一个警察面无表情地模仿马头琴、唢呐和铜锣声音的样子已经够好笑的了,弥什咧咧嘴,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因为她发现,被罗凡德说唱后,聒噪的音乐融为一体。她也终于听出这是什么了。这是…罗凡德停下模仿的声音,黄娣惶恐地张大嘴巴。三人齐声说出最终答案。“这是…结婚的喜乐!”话音刚落,三人就像被大石头压住一样,将床垫压出一个无法回弹的幅度。他们被死死压在床上,连一根小拇指都抬不起来。不能动弹。弥什眼瞅着绳子就在头顶上晃,却又没办法伸手拉动它,急得她…尝试了一次就放弃了。说实话,也没那么强的求生欲。——事到如今,还是先看戏吧。弥什淡定躺在床上,完全放弃挣扎,仍有不知名力量压着她,快活得仿佛是一个观众。往好处想,压着她躺在床上,总比将她拎到半空好啊!至少死的时候舒服点。弥什就差把手架在脑袋后面了。忽然,一个巨大黑影出现,突兀地立在房间中间,三人脚心相对的地方。被压着的三人齐刷刷地仰着头朝那看起,又同时仰头一路看上去。这是一顶巨大的轿子。看到轿子的瞬间,无论是“为什么踮脚尖的人是二四二宽间距站立”,还是“曹芝芝的饺子和夜半嘻嘻笑”全都有了答案。因为这是一顶喜轿。吹乐的人?当然是抬轿子的工人啊!弥什打量着这顶轿子。轿子四面,轿顶和门帘垂幔,都是被鲜血染红了的绸布,四角挂着的麦穗都浸满了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血液。轿子每走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两三滴粘稠的红。一旦停下,底下凝聚的血就更多了。抬杆是诡异的皮质,细腻柔软,泛着令人不太舒服的粉红。弥什眼尖发现,抬杆某处还有一个纹身,上面是花体英文写的“fuckalloftheworld!”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血、皮、毛发都来自一个、或者是一些玩家。轿子在这里了,那吹乐的人呢?弥什心中疑惑刚起,那边就有动静了。只见一具具身体从天花板放下来,先是看到脚尖,然后身体缓缓下落至地面,脚尖踩稳。过去几个晚上,弥什都是从门缝底下看到它们的脚,踮起脚尖足弓接近九十度地走路。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吹乐者的全貌。它们被绳索吊着脖子,脸庞接近九十度地高高扬起,直视天花板,只用脖颈对人。原来它们一直被吊着。难怪要垫起脚尖走路!喜轿、喜乐、奏乐者这些元素组成一副瑰丽的中式恐怖,呈现在玩家面前。唢呐声停后,为首者从喉咙里发出嚯嚯的声音,长时间没说过话的声带抛出几个嘶哑的单词。“迎——新娘!”既然是喜轿,自然是来迎亲的。阴风从轿子里吹开,带动门帘轻轻拂动,一旁的罗凡德忽地面色一沉,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它摸我下面!”弥什:…好想笑,但不合时宜!阴风似乎是迎亲队伍的手,正在确认新娘子符不符合五山的标准。而且是一个一个来。率先遭遇毒手的人是罗凡德。阴风连他的衣服都撩起来了,不知道是在确认什么东西,罗凡德的脸阴沉得几乎滴墨,瞪着下三白的眼睛恶狠狠地说:“你把我放开,我们单挑!”阴风听不懂人话,不理他,继续摸。借着这个空挡,弥什顺便理一理副本的线索——喜轿的出现解决了将近大半的疑问。首先是五山的祭祀。弥什原以为村民们祭祀五山大神,是想知道五山的喜恶,好成为更符合神明心意的信徒,谁知道这帮村民,这帮老鸨子,居然打算给神挑老婆。这个神还怪不客气的,真把它的择偶条件说出来了。弥什将四次祭祀内容拆分,发现五山喜欢质朴、纤细、诚实和纯真的…女孩。准确来说,这不是择偶观,而是封建落后地区对于新嫁娘的几大“美德”。这条线索刚解析出来,一旁的罗凡德就被吊了起来,狠狠摔在床上,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与此同时,轿子深处传出了一句刻意拖长难听的空响,暴躁地说:“不!这不是我的新娘!”“这是一个男的!”哦,原来五山还是个异性恋。弥什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条件都是针对未婚少女而定的,难怪无论是村长,还是村民,都对祭祀内容,对五山的要求嗤之以鼻,全不遵守。因为村民们大多是男性,且大多是已婚,他们不是五山要求的对象。原来小女孩妈妈说的“我们又不符合选人标准…”是这个意思。因为唯一要遵守五山要求的人,只有四个。那就是设定里进入山村实习的四名女大学生。这让弥什想起一件事。据梁砚行所说,无限空间离的副本,都是主神从人类世界里复制过来的剧情。也就是说,曾几何时,真的有四名女大学生来到乡下,学习民俗知识,却被当作新娘子献给他们当地的地方神。她们无法反抗,一如被压在床上、等待新娘审判的玩家们。意识到这点后,弥什心里有些恼火。这种垃圾副本真有存在的必要吗?她必须要通过,然后亲手毁灭这个剧本。这头,弥什刚复盘好副本源头,将探索分拉到78,还顺便立下明志,毁掉封建残余,那头,阵阵阴风已经来到她家边了。风一寸寸掠上弥什的脚踝,顺着小腿一路向上。弥什终于明白为什么罗凡德的脸那么臭了,因为这个风它不是风,它是一种粘稠的触摸,类似于带着吸盘的触手紧贴皮肤,不断向上。这种触感实在是太恶心了,弥什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与此同时,她忽然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质朴、纤细、诚实和纯真的少女,不就是她吗?完了完了完了。弥什一点儿都不觉得满足封建糟粕条件是好事,这下要被当作神明的新娘带走了。她绷紧全身肌肉,蓄势待发,坐等阴风的后招。谁想到阴风哗得一下直灌她的天灵盖,判断她是否是合格新娘的速度竟然比判断罗凡德是男是女还要快。“不是她!!”轿子里难听的声音在嘶吼:“她不纯真,她甚至有五个老公!”弥什:???罗凡德黄娣:?????这是他们能听到的吗?这一瞬间,生死已经置之度外,大家包括弥什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她有五个老公”正在脑海深处不断盘旋,重播,回放。与之产生的想法还天差地别——罗凡德:我喜欢的女孩有五个老公?那怎么没有我?黄娣:弥什竟然有五个老公,她真的好强我好喜欢。弥什:我特么居然有五个老公??我怎么不知道啊!……这还是无限恐怖吗,分明是无限老公。弥什心想,还不如被拖进轿子里当新娘呢!她扬起脑袋,冲着轿子大吼:“乱讲!我都没有交往过男朋友,你一来就给我摁头五个,我怎么吃得消啊!”好笑,区区五根,张口就来!轿子深处冷哼一声,竟然真的回答了弥什的话:“过去现在未来,你手上连了五根姻缘,他们都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他们甚至创造了现在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