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空气穿刺声再度传来,下一批触手很快就抵达了,梁砚行冲着室内闹哄哄的人群大喊:“所有人都站在我身后,如果你们不想不明不白死在这里的话…”大家对视一眼,还有点犹豫。直到他们看到从刚刚开始就默默无闻的梁砚行,徒手抓住空气中一只巨大的、粘稠的触手。触手在他手里挣扎,带着上一个死者血沫的粘液四下乱甩。这些刚刚还大喊要效忠皇室的人,二话不说立刻站在梁砚行身后。怕死的要死。也不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些怪物是被他们画押的卷轴引来的,会不会对皇室改观。转眼间,乌泱泱数十号人全都站在梁砚行身后,全靠他一人对抗速度快得肉眼不可看见的触手。他抬眼看向空旷的天花板,眸色一沉。“来吧。”能让你带走一个人,就算他输。……皇宫终于迎来天亮的晓光。无论是对于带着皇后乱窜的弥什,还是守护数十名无辜百姓的梁砚行,还是等待的李豫成们,都是一个漫长黢黑的夜晚。直到日出的阳光照进宫殿,这场荒唐的闹剧终于结束。弥什带着皇后娘娘,累得跌坐在地上。迎面而来走来两个宫女。她们看到皇后娘娘在这里,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看到她身上还有呼吸的颤抖,居然喜极而泣了。“皇后娘娘没事,她没有死。”“太好了,皇天保佑,我们的计划还是有效果的!”宫女们将皇后扶起来,却被弥什一把抓住手臂:“什么计划?”两人吓了一跳。她们结结巴巴地说:“没什么…”“我是先帝派来专门处理这种事情的人,你们对我隐瞒,有这个必要吗?”弥什满头满脸都是血,却还能一本正经地说谎。唬住皇后娘娘可能有点困难,但是唬住几个宫女,却还是绰绰有余的。宫女们对视一眼,说:“具体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皇后娘娘一般只跟她的贴身宫女们讨论细节…”“我们只知道,从民间找来的郎中,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触手从天而降的画面在弥什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居然将梁砚行送进如此险境。弥什急了,正色道:“这帮郎中被安置在何处,带我过去。”“现在去可能也晚了,他们大概已经死了…”宫女们不理解弥什为什么如此激动,但还是听从命令,将她带到郎中们所待的宫殿外。才刚走到门口,弥什就看出皇室是打定主意让这些人死了。厚重的木条铜块压在大门上,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宫殿围得密不透风,连一只蚊子也没办法飞出来,更别说被困在里面的郎中们了。“闪开!让我进去!”弥什仗着假身份,使唤侍卫们开门。侍卫们面面相觑,虽然不认识弥什,但看到皇后的宫女跟在她后面,犹豫片刻后选择了服从。他们将木条铜块一个个搬开,好不容易才将大门打开一小条缝。室内风从这么小的缝隙里吹出来,带出浓厚的血味。弥什面色一变,站在她身旁的宫人、侍卫们似乎挺开心。他们不是因为看到有人死亡而开心,而是一种因为计划成功,他们维护了和平这种正面积极的开心。然而现在的弥什,已经顾不上研究他们的微表情了,对梁砚行的担心冲破一切,她迫不及待冲进殿内。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厚。可想而知里面究竟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弥什看到地面浓稠发干的血液后,就对里面的惨案有了初步的印象。昨天她躲避触手的时候,还能仗着地势开阔随意躲避,就算如此也至少用了数十次回档了。几十号人被困在这么小的宫殿里,该有多艰难啊?带着这种悲观的心情,弥什冲进殿内最深处,紧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和侍卫也跟着一起进来了。殿内…一片狼藉。所有的家具都是破碎的,所有的墙面都是不完整的,所有的地面有这个莫名的、鸡蛋大的洞。可在这么破碎的场景中,一大群人完好无损站在正中间,其巨大的反差本身就是怪诞的。“怎、怎么会?”侍卫长大惊。他没说全,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未尽之词,那就是:这些人怎么能不死?弥什四下张望,没看到熟悉的脸孔,一时间也顾不上暴露梁砚行的身份,大喊一句:“梁砚行!”所有人散开。只见人群正后方,单膝跪着一个浑身淌血的人。他脸上、身上甚至手里的武器上都是血污,身边全是断开后干枯的触手。他跪在那,仿佛是一个站在战利品中间的血造铜像。原来血都是他流的,惨烈的景象是他干的,这么浓厚的血味也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梁砚行…”弥什又喊了一句。听到她的声音后,这尊雕像终于动起来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睛里满是厉光。弥什朝他冲过去,两人视线交汇,对视后的这偌大的皇宫,是由虫子组成的。——从倾斜的宫殿,宫殿缝隙里冒出的触手,满是漏洞的帘幔和床榻,不难看出两者间关系。而且弥什从皇后娘娘的态度,从梁砚行等人签字画押的卷轴上可以看出,皇室正效忠于它。…皇室居然效忠了一个怪物?还是一个以人类为菜谱,能力极强且能交流的活物,怪不得。弥什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躲起来讨论的内容,总会被人刻意戏弄一般,迎来下一秒的当场打脸。前一秒才得出罪魁祸首是李父,下一秒李父暴毙而亡。前一秒才作出要探寻邻宫真相,下一秒邻宫的女人倚靠在窗台上,含笑看着他们。怪不得,每一次都那么刚好。原来是他们要小心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这个偌大的皇宫。它的触手和虫卵藏在建筑的缝隙,藏在地底下,躲在树根里,沉默戏谑地偷听着玩家们的讨论。哪怕是现在,光线充足的早晨,它也依旧存在,只不过是躲起来了。弥什和梁砚行对视,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他们是假身份,能力古怪,长时间出现在大家面前,恐怕会引起争议,其次是梁砚行的形象和殿里横尸遍野的景象实在太糟糕,太吓人了。后半夜的时候梁砚行打掉了烛光,这些被保护的郎中们,只能感受到耳边有呼啦啦的风声,还有不断有湿润的液体溅到身上,带来温热向冰冷转换的触感。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断有血腥味冒出,直冲鼻端。人群中有人发出剧烈的惨叫,误以为是又有人死了,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这也是为什么宫殿内惨叫声持续整夜,却没有侍卫发现异常的原因。可当黑夜过去,宫殿深处迎来日出的光亮,他们才总算看清殿内的景象——血,的确是血,但不是许多人的血,而是梁砚行一个人的血。他浑身淌血站在人群中间,如果不是开口说话了,他们都以为梁砚行已经死了。四下张望。躺在地上的尸体依旧只有两具,反倒是多了不少怪物的残肢。“扑通!”摔倒的声音响起。后来赶到的侍卫看到殿内只有两具尸体,不仅没有松一口气,面上表情还瞬间变得惊恐起来:“完了,我们都完蛋了。”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侍卫长一个耳光打断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