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什心里这么想,脸上也就表现出来,露出“怎么死的人不是你啊,我的朋友”的造作表情。顷傅瞥了他一眼,没有解释,而是直接带他们去了后山。这个庞大的家族居然还承包了一整座山,族人没事就在山上散步,但只限于有步行道的区域,再往里面走就是禁地,拉上鲜黄色的警告条幅。顷傅没有理会“禁止进入”的警告,拉开条幅直接走进去。“别看现在被封起来了,事实上,我从小在里面长大的。当年转生佛的坐床仪式在这里进行,那一年有三个符合标准的孩子,除了我以外,全都死于非命。”…原来因为他而死,是这个意思啊。弥什有些无语:“你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啊。”还喘那么久,怎么不二十年后再解释呢?“别那么着急对我改观,我还没说完呢…我的三岁到十八岁都耗在了这里,”正如顷傅所说,他轻车熟路地游走在复杂的山地里,绕过不知道多少条熟悉的浅流草地大树,最后来到一大片早已荒废的屋子跟前。他没有进屋子,而是指着不远处深潭巨树,说:“就是这里。”巨大的树从深潭里冒出来,树木表层通体白色,表面长着浅浅的绒毛,又从根部就分成两个树杈,直直插入浮云里。有点像是白桦,又像是水杉,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植物?”弥什问道。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树。还没等顷傅回答,三岛已经先他一步,回答她的问题:“这不是植物,是一个人。”顷傅没有开口打岔,算是默认了。弥什温言大惊,再次看向深潭——那个从根部就分叉的东西压根不是树杈,而是人的腿!!它就站在深潭里面,两条腿格外长,还没到耻骨的位置便穿破云层,所以看起来像巨树。弥什顺着双腿向上看去。恍然间,她想起顷傅说的“巨大的铁皮从天而降,这是只有佛,或者巨人才能做到的事情。”…难道巨人真的存在?“这是其中一个符合转生佛标准的孩子。我刚刚说的死于非命,或许太含蓄了,准确来说他们死的特别惨,死状特别蹊跷。”当年的坐床仪式,简直就一场在血上立的佛。顷傅率先收回目光。“转生佛的一生注定苦难,所以我不仅有一个不幸的童年,还有糟糕的竞争对手。”顷傅的话还是含蓄了,因为他受到的磨难,比他口头上说的多多了。“吱啦”拉链被拉开,顷傅首次向弥什展现他赤裸的后背。盘踞在后背的蛇纹身懒洋洋走开,从深沟浅壑的背脊爬到胸前,好让弥什看得更清楚一点。…嘶!除了这个语气词,弥什不知作何反应。哪有二十来岁的青壮年,后背密密麻麻全是伤口,还都是长大后被撑开的疤痕的?一大片煮熟的皱肉,粉红色烧伤,还有刀剑划伤和伤痕,据说都是顷傅八岁到十八岁的伤。他那一大片蛇纹身无时无刻盘踞在上,再加上他从不让外人站在后面,弥什才从没注意过。见大家都欣赏好了,顷傅轻轻一拉,衣服一盖,密密麻麻的伤痕再度被藏起。“我能有这幅躯体,全拜他们所赐。”顷傅对那边的巨树扬了扬下巴,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对昔日同伴如此冷漠:“我不想成佛,他们却很想成为佛,于是便对更符合转生标准的我,恶语相向,拳脚交加。”“可为什么都在后背?”三岛问道。眼中是清澈的愚蠢。“因为席力图的衣服敞开胸口。”这个问题弥什会回答,早在她前来西藏之前就搜过照片了,“如果他们在顷傅的胸口留下伤口,就是在挑衅寺庙。”顷傅点头,刚准备说话,就看到弥什一脸“臭小子,你居然也被霸凌了啊!”的表情。“…”顷傅一口气被梗住,不上不下。他原本想直接忽略,脑海中却浮现谢裔那蠢蛋的样子,总觉得不解释的话就会跟蠢蛋划等号,于是他忍无可忍地解释了一句:“我不是被霸凌,我是懒得跟他们一般计较。”“嗯嗯嗯,我知道了~”谢裔也这样,这叫精神胜利法。弥什的语气敷衍得不行。“当时我被寄养在养父母家里,小小年纪又被送到这里,没有靠山,自然要夹着尾巴做人…算了,跟你说那么多做什么,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就像现在,他成了佛,另外两人化为土壤里的养分,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此时夜色已晚,壮丽的晚霞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配上这两条直插入天的双腿显得惊悚无比。顷傅摆摆手,呼唤两人离开这里,表示先回市区里度过夜晚再说。当天晚上,弥什和三岛没有回民宿,而是留在顷傅家里。至于为什么呢…弥什举起自己的右手,看向一直牵着她的男人,无语道:“非得这样吗?”非得两人牵着手,一起睡觉吗?“我有强烈的预感,跟你说完那俩死人的事情,你会进入新的灵感。”顷傅将手抓得更紧一点,以至于手掌接触的那一面皮肤,都生出稠密的汗珠了。做出这么亲密的行为,他脸上正气凌然:“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跟你一起进灵感的办法了。”弥什深呼吸一口,才勉强压抑心底的无语,她吐槽道:“情夫大哥,你都无限空间大反派了,难道就没什么积攒的道具,可以让你跟进灵感里吗?”顷傅想了几秒,发现还真有一个。“有一个叫里外世界的道具,可以把你的身体从里到外彻底翻一个面,皆时我抓着你的手,就能被你包裹在身体里面。听你听到的,看你看到的。”可这样的话,弥什不就变成一个用内脏行走的怪物了吗?果然是无限空间反派,道具都比常人要更惊悚一些。弥什无语收回目光,努力忽视双手连接的地方,假装她只是随意抓住了一角被子。好在顷傅没有丧心病狂到要跟她睡同一张床,而是非常识趣地睡在地上,不然她更想揍人了。“咔嚓,咔嚓!”灯泡忽然闪了两下。第一下的时候弥什瞬间睁开眼睛,确认环境没有异变,只是单纯的电线短路。就当她要闭上眼睛的时候,灯泡迎来第二次闪动,三岛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黑暗里,一双在黑夜中依旧闪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弥什:…得,又来一个。她皮笑肉不笑地问:“三岛,你来干什么?”床前一动不动的人影发出沉闷得好像鬼的声音:“我担心你,所以我要时时刻刻看着你。”…左有佛子牵手,前有恶魔盯梢,有完没完啊!弥什要爆发!她一把将顷傅摔到三岛身上,将两人赶出房间:“你们!不准进入我的房间,如果我感觉要进入灵感了,我会提前跟你们说的!”说完这句话,她猛地关上房门,发出“砰!”的巨响,至于顷傅和三岛是睡在她房间的门口,还是回到各自房间里休息,都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弥什躺回床上,被两人这么闹一闹,反而有些睡不着了。她紧闭眼睛强行入眠,心头却有不安感围绕,仿佛屋外正发生一件假如错过遗憾终生的大事。弥什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去取外卖结果进入无限空间的时候。对未知的好奇,强烈的不安感促使她从床上坐起来。“哗啦哗啦”窗外传来转经筒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持续进行。什么声音?这个点了,谁还在转经?弥什顺着风带来的细微声音,走出了房间。房门没有顷傅和三岛,不知道是他们回房间了,还是提前发现异样已经找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