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救寺清幽庄重,住持法本长老佛法高深,在河东地区一向有着不俗的名声,但因皇帝对佛教抱持厌恶的态度,以致香火较为冷清。但对于上层社会人士和读书人来说,却是难得的游览胜景。
正因如此,在此宛如世外佛门圣地的所在,出现这一种事件,令知情之人更感震惊。
而对于陆鹏来说,尤其迷惑。他本以为发生的会是西厢记的浪漫故事,没想到却突然出现如此离奇事件。
此时众人聚集到寺内大殿中,法本长老的方丈室已被封锁看住。
赵非凡沉着脸,向聚集过来的僧众扫视了一遍,冷冷地向法聪问道:“哪一个是惠明?”
法聪拍了拍脑袋,忙向身后一僧吩咐:“快去把惠明叫出来,不用关禁闭了!”
那僧人飞奔去了,陆鹏一眼瞧去,见之前见到的王猛、张珙等人都在此处。赵非凡却是知道张珙的名字,走到他身前,沉声问道:“这位便是张珙公子吧?请问你来普救寺是做何事的?”
此时数十名寺僧被聚到一处,排列于大殿一边,张珙等外客则在另一边。这书生面色有些发白,紧张地道:“这……发生了什么事么?小生……小生本西洛人氏,如今方游历四方,增长见闻。来此听闻这普救寺风景甚好,故来游玩,敢问官长有何不妥?”
赵非凡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说到底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七个莫名其妙的布偶就大动干戈,说出去或许有些可笑,但当时见到禅房中诡异情景的人,都会心神震动。
尤其是那七个名字,除了法本长老外,另一个叫谢瑜的正是他们要捉拿的犯人。可笑的是陆鹏还是由赵非凡他们说了才知道的,之前他怕引起怀疑,一直没问犯人之名。
此外,惠明是寺中僧人,张珙是今天方到寺中的书生游客,至于张洪更是追查案件的钦使。
这些人基本上没什么关系,唯一相同的就是与普救寺有关,但其他人还好说,这张珙真是偶然游历到的话,难道制作布偶之人会算不成?
最关键的是,这些布偶有何用途?
陆鹏想了一会,忽然赵非凡凑到身前,低声道:“王慎之,这名字,少使不知道的么?”
陆鹏见他神情有些异样,微觉不对,但也只能摇头道:“赵叔当知道我记忆尚有些问题……”
赵非凡看了他几眼,微微一笑,低声道:“说的是。”竟也不多说什么。
陆鹏愈发感不安,赵非凡这问话摆明大有问题,那这王慎之到底是个什么人?其他人都与普救寺有关,这人也会来寺里么?
这时忽听脚步声响,几个人走进殿来。陆鹏抬头,只见进来的为首一人却是个*****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修长,长眉修鼻,凤目含威,步伐间颇有一种优雅仪态。她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孩,却正是那欢郎。
她一进门,法聪忙低头行礼,念了声佛号,说道:“夫人有礼了,打扰清净,小僧惶恐。”
陆鹏心知这人便是西厢记中崔莺莺的母亲了,只见她站在大殿中,目光向众人一一扫过,却连赵非凡都微感心虚。暗叹果然不愧是做过相国夫人的,一个妇道人家有如此威风。
崔夫人也不理会其他人,冷淡地向法聪道:“不知大师相召犬儿有何事?”
法聪苦笑了一下,正要说话,那欢郎指着陆鹏道:“母亲,我认得这人,他被人拦路抢劫,是孩儿和惠明师父救了他,想必是要向孩儿当面道谢的。”
众人听得都是一愣,陆鹏见欢郎眼睛滴溜溜直转,顿时明白过来,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感情这小家伙是生怕自己把他和惠明溜出去烤鸟儿吃的事捅给他母亲知道,所以来个先发制人。看他此时乖巧模样,哪有先前一口一个“这厮”的顽皮。
崔夫人闻言不悦地皱秀眉道:“你怎的又和……溜出去玩了?”
欢郎正要说话,赵非凡忙咳了一声,碰了碰陆鹏。陆鹏只得上前向崔夫人道:“打扰夫人了,敢问令郎之名是否唤作崔宇?”
七个名字中,崔宇令众人都想起崔家之人,而欢郎只是小名,寺僧也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将崔夫人请出来。
崔夫人凝神向陆鹏打量了一会,肃容道:“公子有事请明说,是否小儿顽劣得罪。若无要事,未亡人岂敢抛头露面。”
陆鹏将事情讲了一遍,崔夫人大感惊异,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向儿子看了一眼,低声道:“不错,小儿名字正是崔宇。”
陆鹏心想果然如此,这样其他六个名字都有了,只有王慎之不知道是谁。赵非凡似乎知道,却是半点也不肯吐露,甚是古怪。
但饶是如此,事情却仍是扑朔迷离,关键是并未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顶多是寺里住持和嫌疑犯人失踪而已。
崔夫人忧心忡忡地问道:“公子是赤衣宫的人么?不知道小儿这是惹到什么人了?可有危险么?”
陆鹏只好安慰道:“夫人请宽心,暂时还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大家都小心一点为是。”
这时高远走过来向陆鹏报告道:“禀少使,那犯人谢瑜果然在寺中呆过这几天,不少僧人都见到过。”
陆鹏点了点头,道:“看来惠净不是乱说,他声称今早还见过此人,难道是上午法本长老和他一起离开?”
法聪在旁边听得,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本师已有数年未曾涉足尘世,怎会忽然出世?这……”
陆鹏心想那你说他去了哪里?一个活人总不会真变成了布偶吧?
此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众捕快忙了这许久,都有些倦意。赵非凡道:“少使,咱们是否先进城歇息?明日再来过吧?”
陆鹏沉吟了一下,虽然此事怪异,但到底并未发生什么大案件,按理也不值得大动干戈,便点头同意。赵非凡留了两人在寺中,其他人收兵出寺。大殿中的僧众和闲客也都各自散去。
陆鹏刚走到寺门口,忽听一人轻笑一声,悠然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只怕是有些不祥之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