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高山就有冰川,在两极,冰川发育极为丰富多彩。冰川沿着山谷缓慢地移动,其速度有快有慢,著名的&ot;纳沙泰尔人旅馆&ot;就是有趣的一例,它表明阿尔冰川每年运动62至68米。
亚洲冰川集中在中国境内的青藏高原,欧洲在阿尔卑斯山和斯堪的纳维亚,北美洲遍及落基山和加拿大。它们运动得有快有慢,但冰山运动速度的冠军可能就属格陵兰了。
格陵兰的大冰盾向四周海岸发育出冰川。比较著名的有谢尔米利克冰川、亚科普斯豪恩冰川、托尔苏卡塔克冰川、大卡拉亚克冰川、伊齐夫德利阿尔苏克冰川和乌佩尼维克冰川。其中斯托尔斯特烈姆冰川一天就可移动47米。格陵兰实在是冰川的麦加[1]。
两架十只狗拖曳的爬犁,载着三个人横越冰川向北进发。一架爬犁上载的是休曼机械师,另一架是赫伯特和安德森。雪橇走得很慢,因为要克服冰川的逆断层和褶皱。每条山谷都有厚厚的积雪,雪层中隐伏着深霜。晶莹的霜杯密致地排列起来,斜阳透过断层,漫射出夺目的光辉。许多冰锥和冰塔林立在冰谷中,像锋利的宝剑刺向青天。
猎人保持着他特有的沉默,军官也不大作声。赫伯特的打扮挺特别:他穿着爱斯基摩人的皮外套,里面是德国呢军装。他腰扎皮带,皮带上挂着压满子弹的瓦尔特型手枪。他胸前吊了一支冲锋枪,手里还拿着步枪,靴子里还有一把德国短剑,真是武装到了牙齿。
安德森赶着狗,在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适合建立气象台的新地址。赫伯特既无计划,也无方向,随心所欲。雪橇忽而钻到山中,忽而又转到冰封的海上。有时狂奔六七小时不歇口气,也有时在一个地点盘旋好几个钟头。他经常利用猎屋作休息站,但有时也在露天打雪屋。遇上了,他们就打一头麝香牛或驯鹿,运气不好就干脆开罐头。
赫伯特表面平静,内心却很着急。美国飞机随时都可以炸掉他的气象台,他要快点干。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北方这片地区很不理想,不是地形暴露,就是过于崎岖。有的地方没有水,有水的地方又不好测风。总之,他们刚登陆就找到&ot;北极一号&ot;的建站地点,说来也纯属侥幸。
这天,两架爬犁来到一个峡谷,这峡谷非常幽深,两边山峰危峙,谷底没有常见的冰川,而是砾石和风化岩碎片。
山谷引起少校的注意。他叫安德森停下来,准备考察一下这带地区。他用鹤嘴镐挖了一个坑,把脸贴上去,觉得坑里微温,显然是地热苗头。格陵兰东北地区并非人们想象中那样酷寒,虽然纬度相当高,但和冰岛相似,也有地热资源。
岩石中有很多冰晶石、斑铜矿和锑矿砂。它们平静地在山谷中睡了千百万年,拿在手里对阳光一看,矿石烁烁生辉。这片从未踏探过的处女地有极富饶的宝藏,将来会成为世界上最有名的大矿山。可惜战争在激烈进行,要不赫伯特满可以当个什么董事长。这27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德国占有就好了。唉!他叹了口气,只用一个营的兵力就可以占领,为什么还要把几十万军队和坦克派到斯大林格勒去送死!说也怪,这么块宝地却连找个建气象台的地方也不容易。
一声雄壮的牛嗥吸引了找矿者。这是头雄麝香牛在呼唤情人。它的声音从一条积雪的山谷传来,于是两架爬犁又钻入另一条山谷。虽然是5月初的光景,但北极生物还没有开始繁衍,只有地热露头的地方才有些海风铃草和鹿苔。这头牛大约是在干谷吃饱了以后,到冰川上去发出求偶的叫声。
那有牛的山谷里寒气森森,高崖上悬垂着冰凌,砾石上生着冰芽,像是春天的竹笋。不久猎人们就看到一头公麝香牛,它一直顺着冰谷往高处走,接近一堵冰墙,它沿着冰墙往雪山上爬,遇到一条很宽的冰裂缝。麝香牛犹豫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到两架爬犁上的四脚生物,它警觉了,做了一个跳跃的架势,准备从雪坡上逃跑。赫伯特举起了步枪。
牛的架势在几秒内没有动,宛似一尊蛇纹石雕刻,正像安德森送给埃玛尔的那个样。它伏在积雪的危崖下,有一种神圣的气概。安德森看看牛的上方,悬崖雪层中布满粒雪和深霜。
少校的手指已经扣在枪机上。突然寂静的山谷中响起命令声:
&ot;你不能,小心……&ot;
已经晚了!随着赫伯特步枪的轰鸣,整个悬崖上飞溅起高高的雪尘。雪雾升弥到天际,几乎掩住日光。&ot;轰--隆--&ot;,可怕的爆鸣声比成千的重磅炸弹还响,像火山爆发似的擂击着山谷。大块大块的雪块从危崖上崩塌、滑坠。奔泻的雪崩汇成高高的汹涌的雪的山洪,闪电般地吞没了麝香牛的身躯。赫伯特惊呆地看着高墙似涌来的雪流,木然地坐着。空气的爆鸣早把他震得头晕目眩。再有一刹那,雪崩就会把他们全部吞没。
赫伯特想喊,想哭,但却既无声也无泪,什么都来不及了!他死死抓着雪橇,泥塑木雕一样一动不动。他在经历了半辈子的极地生涯,经历了斯瓦尔巴德、熊岛、扬迈思岛和格陵兰岛的无数次危险之后,在从暴风雪、冰裂、白熊爪子、饥饿、寒冷甚至是丹麦人的打击逃生之后,终于面临着自己的末日。他闭上眼睛,等待那山呼海啸般的雪的洪流的来临。他迎着毁灭一切的雪崩,居然想起了蓝色的易北河和一条好吃的鲈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