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一切都在暗暗地发生着,不管是谁,不管是哪一方,他们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和计划,而这一切的中心,中心中的旋涡,苏筱晚,却什么都不知道。kunnoils
她就像一叶扁舟,在浩瀚而奔涌的大海里上下起伏,四周除了海还是海,看不到陆地,也没有方向。
黑暗中的风雪裹挟着冰粒吹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冷得早就没了知觉,她单想着,也许此刻,就在这时,沿途的警车就要打开所有车灯,一群群躲在暗处的警察会冲上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也就完了,结束了。
沈魏风会来吗?
当然不会,来做什么呢?收拾残局吗?他该做的不都做了,他没有辜负顾所长的嘱托,也没有辜负他父亲的期待,更没有犯下不可原谅的大错。
只有她,包括她身子里的生命,才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烙印。
这么一想心里面仿佛瞬间缺了一块,空得难受,但并不疼,只有风吹来的时候才觉得酸涩得难以自持。
天太黑了,通向县里的那条路就在前方,偶有一两辆车经过,车灯扫过一片又一片路面的光景。
薄雪、衰草、光秃的树干,还有被风吹得飞直了的柳条。
苏筱晚开始能听到山间里的呼啸,她知道快到了,就在前方了。
可就当苏筱晚在半明半暗中走向山崖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她背后袭了上来,因为完全不防,她人就那么毫无准备地扑了出去,本以为大概就要这样连翻带滚地坠下前面不远处的悬崖下去,谁想路边的一棵柳树阻住了苏筱晚即将飞出去的身子。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树干,刚要回头,一记巴掌就落了下来,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肩头上,手劲儿极大。
肖华的老婆挺着几个月大的肚子,下死手地去扇苏筱晚,她根本不出声,也不骂人,只是寻找一切机会去打,用力宣泄她窝在心里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恶气。
苏筱晚在惊恐中抬手抵挡,想辨清打人的到底是谁却没机会去看,她只感到对方身子沉重,喘息急促,是个女人,直到县道上开来一辆车,如炬的车灯恰好从她们两人的脸上扫过,苏筱晚才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记起这是肖华的老婆。而令她无比惊异的是,这女人的肚子如今已经那样大了,可她全然不顾自己大月份的孕肚还是发疯了似的拼命打着。
苏筱晚躲着,退着,但这女人仍是步步紧逼,不肯放手。
有几次机会苏筱晚完全可以奋力推开这女人,可一瞟到那高挺的肚子她就下不去手了。
就这样,两人在撕扯和纠缠中慢慢移到县道的中间,在寒风凛冽的黑夜中离悬崖越来越近,好在这时一辆车从后面呼啸上来,踩着刹车带着尖利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躲过路中间这两个疯狂的女人,也终于让她们停止了危险的后退。…
「大晚上的找死呢!」车窗玻璃摇下来,司机愤怒地朝她们怒骂着。
两人被骂得都愣住了,但还是苏筱晚反应更快,这次她看清了路的方向,一把推开了肖华老婆,转身往县道的一个方向跑去。
那肖华老婆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然后稳住身子愤而追了过去,可她只跑出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然后扶着肚子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接着便一步也不能挪动了,甚至都无法离开路中间,一声声低泣凄惨地传来。
苏筱晚边跑边回头,在扭头的转瞬间一下看到了这女人那绝望的面孔。
她停了下来,急促地呼吸着,借着远处那微弱的路灯她看到这女人先还是站着,然后连站也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接着人几乎向后仰面躺在路上,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哭嚎。
苏筱晚本可以赶紧离开,让这个疯女人去自作自受,可她看着这女
人痛苦的表情,那种感同身受一下袭上心头。
这个地方荒僻地除了车就是悬崖,车也是偶有经过,她若是走开了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那么这个肚子里怀揣着几个月大孩子的女人也许就会在此一尸两命。
她是很弱,但倒在地上这个貌似强大的泼妇其实现在更弱。所以她没能迈开步子继续逃离,而是果断地转过身向肖华老婆走去,尽管她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对这女人是无能为力的,可这劝说根本不管用……
也恰是在这个时候,或者再早一点,老吴所在的货车得到了指令,车子缓缓开出了路口,朝着苏筱晚和肖华老婆所在的方向驶来。
可惜,他们还是出来得晚了,因为早他们一步,吴霜竹和她找来的人已经一前一后两辆车从另一条小路冲上了这条县道。
而东子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发现车上不见了沈魏风的踪影,自己的枪袋也噩梦般空着,这一刻东子急得差点儿吼起来,不过他稍稍平静后马上命令各路口的驻守人员现在就开始行动,因为时间到了,老吴的车也开出来了,吴霜竹和那一伙人就要现身。
好在沈魏风是清楚这次行动计划的,东子也知道他必定是去找苏筱晚了,这个人太怕警察先他一步拷走这位美方专家,到时候让他百口莫辩,枪是用来防身,拿去就拿去吧,要是走了火伤了人那也只能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东子在心里快速给自己搞了一番有的没的心理建设,为的就是换个此时的不乱阵脚,不然这几辆车,十几号人他该怎么指挥!
但说到底,这个时候苏筱晚能去的地方也寥寥无几,如果她沿着这条大路走下去,也只能到悬崖边的这条县道,再不可能有别的地方。
所谓殊途同归吧,东子又给自己吃了一颗假想中的定心丸。
之后的情景就像是电影的快速剪辑,因为没人掐表看时间,说不上来谁到底更快些,又是谁第一个掌握了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