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星甫一进入寒英院,浓郁的安神香就逼得他刚歇下的咳嗽声又起。
抬眼看去,躺在榻上的夏欣容色上透着谢南星从未见过的疲惫。
这三鞭子打在沈烬墨的身上,以数十倍的力量反噬到了夏欣的身上。
刚给夏欣诊完脉的大夫在沈骏的示意之下跪在谢南星面前,用剪子剪开谢南星已经被鲜血晕染的裤管,重新替谢南星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除墨平之外的所有婢女小厮都退了出去,沈骏扶着夏欣坐了起来,与谢南星沉沉对视。
夏弘不喜夏欣与夏彻走近,夏欣便要断了与夏彻的联系,夏彻才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夏弘现在逼着夏欣当着洛安百姓的面鞭笞沈烬墨,不过是在故技重施。
开弓没有回头箭,夏弘要离间他们的母子之情。
皇权至上,夏欣不能反抗,她只能跪着将头颅递上,跪着让沈烬墨成为夏弘的人。
结局只能是一个,那便是,子不能孝,母不能慈。
可她那打小以济世救民为己任的儿子,又要如何在这般困境中求生?
“南星,本公主是打心眼里喜欢你,但沈烬墨不是个听话的儿子,本公主见之不喜。”
“你若想跟着沈烬墨,日后便不算我长公主府的小公子,你未来的死活,本公主自然不会管。”
“你若断了与沈烬墨的关系,本公主自会许你富贵荣华到老。”
夏欣将选择摆在谢南星面前,跟着沈烬墨便意味着数不尽的来自皇权的威胁,若跟着夏欣,只要她夏欣活一日,谢南星便能活一日。
“南星多谢长公主数日关怀。”沉沉弓腰,病弱的身体说出的每一个字,掷地有声:“南星这副残躯不见得还能活多久,只要世子殿下不嫌弃,南星想和世子殿下待在一处。”
谢南星知晓自己仅有蚍蜉之力,替沈烬墨挡不住这些明枪暗箭,但他总想让沈烬墨回家之时,不至于太孤单。
他其实很清楚,跟着沈烬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赢到最后,要不就是一个死字。
人活着,总得有点盼头。
而沈烬墨这个人,以及沈烬墨要走的那条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逾越谢南星性命的盼头。
唇间几经嗫喏,夏欣一个字也说不出。
红肿的眸子含着感激看向谢南星,继而埋进了沈骏怀里,无声啜泣。
谢南星不至于为沈烬墨做到这般程度的。
一命换一命,沈烬墨给谢南星的恩情,谢南星早已还清。
终究,他们家欠谢南星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了。
一事已决,墨平朝着两位主子铿锵跪地:“奴才墨平也想伺候世子殿下,请侯爷成全。”
拍在夏欣肩背的手极尽柔情,沈骏依然保持着绝对的镇定,看向墨平的目光带着厚重:“墨平,你想好了吗?”
额头与地板碰撞,传出的响声令人颅内轰鸣:“求主子爷成全。”
“去领四十板子,你与本侯的主仆情谊到此为止。”
“按照世子之规制,给世子爷去将奴仆挑齐,今夜便带着一块过去。”
从今往后,他们与自己唯一的儿子之间,便只容得下礼制规矩,再无孺慕之情。
甚至于在不久的将来,指不定连礼制都容不下。
……
沈烬墨踏着稳健的步子入了金殿,朝着皇位之上的人叩拜:“臣沈烬墨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墨,你可让朕好等。”
十年查找,半年试探,两月厮杀考验,最后用上了致瘾的缠染,夏弘才敢将这头猛兽放回。
“让皇上忧心,是臣之罪过。”
平缓抬头,沈烬墨与夏弘对视一瞬,继而缓缓垂下。
在权力的滋养之下,坐在皇位之上的夏弘威严到不可侵犯,早已不是沈烬墨记忆中会抱着他玩闹的亲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