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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点水吧。”裘舟这几日分外餍足，倒也没有过分调戏他，见他羞了，就适时住了口。周厉接过饮料，走到一旁的躺椅坐下，一边喝，一边看蔚蓝大海。大海波浪壮阔，一望无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块巨大无比的墨蓝色的水晶。同裘周的眸色一般。裘舟跟过来，坐到了一旁。海面一二月的阳光不冷不烈，暖暖地照在人身上，十分舒服。周厉在阳光下晒了会儿，不由打了个哈欠。裘舟扭头看向他。周厉擦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解释说：“最近晚上总是做梦，没睡好。”裘舟顿了顿，抬手揉了揉周厉的脑袋，柔声说：“睡会儿吧。等到了目的地，我叫你。”“行。”周厉放下饮料，与裘舟十指交叉后，枕着裘舟的胳膊闭眼睡去。游艇在海面缓慢航行了近十日，即将到达他们旅行的第一站——南岛。南岛是个颇具热带风情的小岛，阳光明媚，沙鸥成群，四季如夏。岛上生长着许多热带植物，椰子树随处可见。沙滩上，一个裸着上身，穿着蓝色沙滩裤的少年蹬掉凉鞋，光脚爬上高大的椰子树。现在气温还不高，不是长椰子的季节。他爬上来是为了看海。很多海岛长大的少年都不喜欢看海，因为日日看，夜夜看，如此十几年，早就看腻了。但少年不一样，他很喜欢海。大海莽莽苍苍，一望无际。那翻涌的碧波曾带走无数海带人的性命，可那些消失在海中的亡灵，终将会化作另一种生灵，再度与世上的人重逢。这是轮回，也是循环。凡是有轮回与循环的地方，就蕴含着希望。少年正对着浪涛出神。忽然，一艘蓝白间色的私家游艇从海天一线中挤出，闯入了少年的视线。不久后，游艇缓缓靠岸，停泊在不远处的港口。两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从游艇上走下来。正扒在椰子树上的少年愣了愣，平时不喜迎客的他，忽然感觉到某种召唤与悸动。他麻溜地滑下椰子树，快速跑回自己家，一边跑一边喊：“妈，来客了！私人游艇，巨有钱，快来宰……不，快来接。”很快，在他的吆喝下，一群穿着本地服侍的男男女女涌了出来，如狂风一般跑向港口。少年一惊，大喝道：“妈，快！客人要被抢啦！”习习海风拂面而来，带着潮湿水汽，微微有些发凉。周厉踩在柔软的沙滩，看着眼前的碧波蓝天，椰影环绕，好心情地伸了个懒腰。裘舟拎着行李箱，打开手机联系住宿。落脚之前，他们已经订好了一栋短租别墅。可这电话还没打出去，一群穿得五颜六色的当地人就围了过来。“大老板，住宿不？”“旅游淡季，人不多，给大老板打八折哦！”人群围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周厉道：“谢谢，不用，我们已经联系好食宿了。”一个波波头的中年大妈说：“哎哟，你定的别墅不啦？我跟你讲啊，在这个岛上住别墅没有住民宿方便的！别墅都在小山上，都没有人的，而且离玩得地方还远，什么都要你们自己弄。噢哟，车也没有，这岛上可不比你们大城市方便哦！”大妈口音很重，语速又快，周厉很认真去听，也只听懂一个大概。大妈见状，直接小跑上前，来抓他胳膊：“哎呀，不要犹豫了，大老板走走走，我带你去我们家！”“谢谢谢谢，不用了。”周厉瞧着大妈神来的手，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裘舟见状，迅速伸出手，挡在他身前。裘舟长大后，面部轮廓深邃了很多，一拉下脸，面相就有些凶。他现在往前一站，还没有说话，就把热情的大妈唬住了。大妈不敢再上前，只能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给自己的东西做宣传。其他岛民见状，也纷纷上前，七嘴八舌地推销自家的酒店和特产。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将他们的去路堵得死死。周厉看着人群，将手搭在裘舟的肩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让开！”就在两人束手无策时，一道高亢的女高音杀入混战。“都让开，干嘛呢！这是我家客人！”人群一静，纷纷看向来人。那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姐，微胖，卷发，脸色红润，声若洪钟。其他人见她到了，嘘了两声，怏怏散去。“真是，也不早点来，白费表情。”“就是，这样的态度还开门做生意呢。”大姐听了这些抱怨，也不甘示弱。“嘿，你们这些明目张胆抢生意的，还好意思说东说西？体面点吧！”大姐逆着人流，一面和人拌嘴，一面向裘舟与周厉走来。“是周总和裘先生吧？”大姐走到他们跟前，笑着问。周厉点点头。大姐立即收了舌战群儒的气势，露出和善的笑容，歉疚道：“不好意思啊，两位，我来迟了。刚刚没吓着两位吧？你们别介意，最近岛上没什么生意，大家都闲出神经病来了。”周厉笑了声，赶紧说：“没事。还不至于吓着。”“那就好。”大姐爽朗地笑了声，开始自我介绍：“我是你们的接待，姓陆，你们叫我六姐就行了。”大姐有口音，周厉一时没听清，是陆还是六，便在大姐结束介绍后追问了一句。六姐捋了捋舌头，用塑料普通话解释说：“我姓陆，但陆姐叫着拗口，大家叫着叫着就成六姐了。”周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裘舟见他对六这么敏感，微不可见地垂了垂眸。六姐：“嗨，别站着干聊了，两位，走，我带你们去看房子。”周厉：“好。”“来，两位走前边，我指路，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南岛的风土人情。”六姐热情地招呼着他们，等介绍完风土人情后，又说：“两位，你们的别墅在山上，离海岸沿线的景点颇远。当然，咱们现在过去是有车的啊。”周厉扬眉：“所以？”六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继续说：“但这一趟算是我们这边送你们的。你们后续如果还想再用车，就得提前和我们说了，这个价格呢，是两百一天，一千一周，如果要包月，那签合同，价格另议。”周厉闻言，点了点头。“哟，两位不准备讲讲价？”六姐被他的豪爽态度小小地惊了一下。周厉笑了起来，“所以是可以讲价的吗？”“当然。”六姐道：“我最喜欢看，游客跟我讲价，又讲不过我的紧迫模样了。”周厉静了一瞬，礼貌道：“那我不需要降价，谢谢。”六姐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问：“需要导游吗？”“不需要。”“清洁阿姨几点上门合适？”“不需要，我们自己收拾。”“哟，这新鲜，你们是来玩了，还是来体验生活了？”周厉点头，认真道：“只是不喜欢被打扰。”六姐见他们真的什么都不要，又颇为颓然的叹了口气，暂时没了说话的欲望，闷头走到前头带路。裘舟见状，笑了起来，走到周厉身边小声问：“你故意的？”周厉道：“怎么这么问？我只是喜欢看别人找我推销，却推销不出去的失望模样，而已。”裘舟笑意更深，戏谑说：“先生的胜负心好强啊。”周厉扬眉，不置可否。两人咬着耳朵，前头带路的六姐却瞬间顿住了脚步。周厉一愣，还不等问六姐怎么了，就见本已经蔫了的六姐瞬间蓄满精气神，目光炯炯地盯着一颗椰子树，随后叉腰，仰头，大吼。“小六——！滚下来！”不远处的椰子树遭受这道声波攻击，猛地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