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看着他,忽然一笑。这一笑冷冷的,乍一听,仿佛是雪落在脖子,滚进衣领。其实,他知道7号不是真的在笑。但他不知道哪根儿神经搭错了,竟然跟着7号笑了声。场面变得有些尴尬。7号看着他,慢慢冷了脸。他看着7号,抿了抿唇。觉得被7号这样盯着,竟是如芒在背。场面已经足够尴尬,他静了会儿,也不跟7号兜圈子了,直接道:“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别人。你到底答不答应?”他语气坚定甚至带着点霸道,但其实内心一直在打鼓。因为就算7号不答应,他也不能拿7号怎么样。于是,他一面等7号的答复,一面想着,这件事情若是暴露,他该怎么和神侍们周旋。意识流转间,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比以前更加忧虑了。突然之间,一股蚀骨般的头疼袭击了他。他扶着脑袋,皱紧眉头闷哼了声。7号也不得冷战,忙问:“怎么了?头也疼吗?”现在,7号对他的一切动作都敏感了起来。他赶紧放下手,摇了摇头。7号狐疑地看着他。或许是他从前并没有撒过谎,所以7号虽然觉得不对,却没有识破他的谎言。两人又站了许久。他绷着神经,强忍着疼痛,和7号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明明才过去一会儿,他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身体疼痛折磨精神,时间流逝变得异常缓慢。7号看着他,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总之,他答应了。他说:“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但,黑雾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他原本松了一半的气又提了起来。解决?怎么解决?7号没有细说,也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已从少年长成青年模样的7号走上前,再次将他打横抱起。“你!”他压下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撑着7号的肩膀,急忙问:“干什么?”“送你回屋休息……”7号走出一段距离,见他还在挣扎,说:“你现在的脸色太难看了。别闹,去睡觉。”他一顿,透过7号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脸色苍白,形容疲惫,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飞了。他不再挣扎,伸手环着7号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肩头。还是趁这段时间好好睡一觉吧。也许,是因为他太累了,身体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清晨,屋外狂风渐渐停歇。周厉猛地坐了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冷汗密布,四肢冰凉。裘舟从身后拥住他,握住他冰块一般的双,担忧问:“怎么这么凉?生病了?”周厉看着他的胸膛,缓缓摇了摇头。裘舟愣了一下,身上按着周厉的肩膀,缓缓将人转了过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周厉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裘舟握着他的手,放手心里揉搓着。“做噩梦了?”周厉点了点头。“什么样的梦?还记得吗?”“忘了,但我、我很难过。”周厉红着眼,看向裘舟,哑声道:“裘舟,我很难过,真的。”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像是被人生生撕扯开,好疼……我无法让他不疼。”裘舟心头一恸,当即将周厉抱进怀中,轻柔地揉着他的胸口。他忽然抬起头,一口咬在裘舟的侧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难受到极致就会想咬人。从前裘舟还笑话他,说他是染了狼性。彼时他还不懂,为什么是狼性。如今想想,或许确实如此。牙齿尖端没入皮肤,血液从伤口处涌出,瞬间满口铁锈味。裘舟垂下眼,抬起一手搭在他后脑勺,轻轻揉了揉。……和裘舟在床上厮磨了会儿,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洗漱好后,他忽然想起,今天应该去见见昨夜那个神侍。裘舟看着他,吃味道:“见他做什么?二人世界哪里容得下祈祷碧蓝的海水冲击海岸,卷起细沙,哗哗作响。少年坐在椰子树下,扒拉着一片巨大的椰子树叶,百无聊赖地望着空旷辽远的海面。裘舟一步步走近,“喂”地叫了一声。少年见到他的第一眼尚有些迷惑,带着未经世事的懵懂。但很快少年的眼神就变了,变得成熟稳重,波澜不惊。陆平嘉站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裘舟说:“他醒了,让我来跟你说一声抱歉,昨夜不该你顶着风走。”陆平嘉愣了愣,苦笑一声说:“那你告诉他。我很好,我没事儿。”裘舟点了点头,“行。”他和6号实在没有什么话说,带完话就想回去了。陆平嘉看着裘舟,本来想问问神怎么样了,但话到嘴边终究没有说出来。裘舟走远了,细白的沙滩上,四行脚印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陆平嘉坐下来靠着椰子树,将椰子树叶盖在自己身上,闭上了眼睛。海风带着咸湿的气味,从他的身上拂过。已经远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身旁停下。他拿下椰子树叶,揉着眉心,耐着性子问去而复返的裘舟:“还有事吗?”“他已经走了。”轻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平嘉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僵化了。他艰难地转动颈部,看向来人。来人一身黑白西装,气质清疏,长身玉立。阳光照在他身上,使他熠熠生辉。陆平嘉觉得自己被沙子迷了眼,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睛。他企图从地上站起来,但不知是身下沙子太软还是他的腿失了控,竟一连三次,都没能把自己身子撑起来。无形的威亚扩散开来,压得翻涌的海浪都消停了些。男人走近,纤长的影子也随男人的脚步由远及近,最终覆盖在了他的身上。一只白皙优雅的手伸到了面前,陆平嘉睁大眼睛,下意识屏住呼吸。男人附下身,问他:“需要我帮忙吗?”他撑着沙地的手下意识抬起,但瞬间又缩了回去。把双手背到身后,他结结巴巴说:“不用,我我能站起来。”话虽如此,但他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地上站起身子。强大的威压令他双肩仿佛担着千金重担,他只能扶着一庞的椰子树,勉强使自己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