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真定县衙已经准备开始办公,衙役们开门的开门,洒扫的洒扫;班头正在一个个检查装束,不时呵斥一两句显示权威,咱们这个县令平日里不但注重自家仪容仪表,就连下属的风貌也十分在意,哪个兔崽子要是没睡醒整的不利索,给大人撞见了这一天都别想痛快了。
班头的训斥衙役老交头才无所谓,是个踢一下才动一动的性子,除了开堂审案或者跟随县令走访稽查会有油水,平时就靠月头的俸米物品过生活,难得县令大人哪天高兴赏些贬值的交钞,除此之外,生活日复一日乏味得紧。
班头进去应付县令大人,老交头靠在大门边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就听见大街那头传来气喘呼呼的喊叫声“县尊大人,快救救冯家庄吧,二龙山的贼子要来攻打俺们了!”
轰!大街上一下就炸开锅了,这个二龙山贼子可都是街头巷尾的好说嘴,什么九头龙独闯官军大营,什么飞天虎夜劫富家千金,还有赛狐狸智赚州县捕快等等,一个一个口口相传,居然传得活灵活现。
卖菜的妇人说“看见没,刚过去的那小子直喊呢,二龙寨的好汉们又下山了,这回是冯家庄碰上了,八成是他们庄子上做了啥不厚道的事,九头龙看不下去了替天行道来着”
卖肉的屠夫撇了撇嘴“他嫂子,你不知道早上来买肉的钱记厨子和我说啥来着?冯家庄可是出了个了不得高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又是文曲星和武曲星转世,一千年才能出这么一个,我看八成就是他把二龙寨招去的,这样的人物那就是辅佐君王的宰相,二龙山那两个大王肯定听着风声,想把这高人抢回去打天下唻“
后边有个卖熟鸡蛋的半大小子来了兴趣“叔,那高人啥样啊?都有啥本事?你快给说说呗”
屠夫一见有听众了,得意起来,“哎,俺也不好搬弄是非是吧,回头钱记府上问起来,可不兴说是俺说的啊”看大家聚精会神,满足感爆表,清了清嗓子吐沫横飞“那人身高八尺开外,印堂高挺,双目如电,身穿紫金八卦袍,左手一柄银丝拂尘,怀中暗藏一颗阴阳珠,胯下一座避水青牛,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法术无穷无尽。。。“
半大小子听得目摇神驰,没想到他娘在边上扭着他的耳朵骂道“就知道偷懒,不好好卖鸡子,卖不掉这筐,一家人吃啥喝啥?俺没日没夜缝缝补补还不是要养活你们这些个讨债的祖宗!再教俺看见偷懒打断你的腿!”
屠夫正说的高兴,看看这样子是怪他耽误做买卖,忙说“散开散开,是俺不好,俺这嘴碎,五婶说的是,不开张一家老小吃啥喝啥,做买卖要紧”大家伙这才哄笑着散开。
老交头看着一路叫喊的冯家庄汉子,一把拦住呵斥道,“哪里来的憨货,瞧见没这是县衙大堂?县尊大人正在堂上公务,谁敢乱闯,懂不懂规矩?!”这事情越急,衙役们越是刁难,不然谁给你好处;要是不给这些小鬼送上好处,你还真就进不去,县令大人的面都见不着,别说办事了。
那汉子急了,自然也是懂规矩的,忙说“差人老哥,快放俺进去,俺是冯家庄保丁,是庄主吩咐俺县上来求救的,二龙山要兵来攻打俺们庄子,晚了庄子可就毁了呀”说完靠上前,悄悄塞了一串小钱到老交头怀里。
老交头感觉份量不差,估摸着得有个十几文,马上讲文明树新风提高服务质量,换个好脸色说“早说啊,这帮天杀的贼子整天不安生,早就该收拾他们了,你等在这里别乱走,我进去通传一声,说不定县尊大人要传唤你”不多时,老交头出门传求救汉子上堂问话。
大堂上方挂着“正大光明”牌匾,牌匾中央还有面铜镜,取意明镜高悬,这镜的由来一说为秦始皇宫中神镜“照骨莹”,能照视人身骨骼,五脏六腑,辨人忠奸。一说开封府三宝之一的阴阳镜,可使包拯日审阳夜断阴,毫厘不差。镜下一张高案,真定县令丁佩端坐太师椅俯视堂下众人。一边的幕僚问话“上堂何人?为何喧哗闹市且私闯县衙?”
汉子抹了把汗水,噗通给丁佩跪下,“县尊大人,俺是冯家庄保丁,因昨夜保正吴贵抓住了飞天虎,恶了二龙山贼匪,今日必遭报复,故此庄主差俺来搬救兵,望大人开恩啊”
丁佩一听抓住了飞天虎就来了兴趣,这二龙山匪患一贯猖獗,屡屡骚扰百姓,州府多次进剿不但寸功未立,反而损兵折将,所以多年来县里府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冯家庄泼出天大的胆子居然抓住匪之一的飞天虎,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功劳啊!如果能把飞天虎控制在自己手里,交到真定府,说不定自己的官身就能提升一级。于是赶紧朝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自是明白其中利害,又问“原来如此,吴贵是怎生擒拿的匪飞天虎?须详细说来,不可隐瞒!”
保丁倒是全程跟着吴贵看了个明明白白,所以把昨夜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丁佩好像对韩望有点印象,经师爷提醒才想起来,前两日刚派人往东京送查证文书就是为了韩望。
前后考虑周全了,丁佩先让保丁去堂下休息,再差人传县尉、押司和胡春王义二位捕头来县衙,一起会商冯庄遇贼救援事宜,丁佩主要算计要给县尉多少好处,才能说动县尉带兵救援冯家庄当然主要是去把飞天虎押回来。因为要剿匪就必须动用甲兵和义勇,动用兵勇就必须得到县尉的支持,而且带兵的必须是县尉本人才行,不过县尉没有县令的出兵令也是没办法迪调动任何一个兵勇,这就是大宋的以文御武之道。
丁佩估计县尉的要求就是奏报上必须同列名字,如若连汤不让人家喝,人家还能给你干活?许了他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等会来了再探探口风,如果县尉识相,列个名字也无妨,武人再怎么提升还是不能和士人相提并论;至于黄押司有关飞天虎的收监,鉴别,刑讯,押送等诸多文书程序是他的尾。
这一番,无论如何得把吴贵笼络住,只要他肯站在自己一边,把擒获匪的大功转成在自己授意下行事,就有可能让自己由现在的从八品直接跳到从七品,那时候许他吴贵一个县衙都头或真定虞侯也不是难事。想到这里,叫来师爷,把自己意思说出,再命师爷必须亲自跟去冯家庄见到吴贵,并且牢牢掌握再手中,不可让他转投别人门下。师爷哪有不盼着东翁飞黄腾达的,拍着胸脯保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吴贵尽在掌握。
丁佩刚商量好,县尉宋轲,黄押司,胡春王义都来了,丁佩再传冯家庄保丁说明情况,保丁说完了之后猛地拍了下脑袋,说“俺走的时候好像听韩先生说要拖住二龙寨两日,给官军围剿山贼赢得时间,争取把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还在庄子周围设置机关,组织人手修建工事,但请大人尽早兵,救救冯家庄!”
宋轲个头不高,但是强壮有力,应该是练过外家功夫,看着古铜色的皮肤,就知道是练武场上的老手,听得保丁说完,不由得笑出声“俺个老天,这冯家庄奇事不断啊,二龙寨有多难打在座的都清楚,怎么遇上了冯家庄就没了脾气?还是说这个韩先生真有大本事,一个人顶的上一百乡兵?胡王都头,你们可是亲眼见过这个什么韩望罢?到底咋回事?”
胡春忙起身告罪“县尉大人,韩先生的查证文书刚刚往东京,所以到底是不是赵大人的人,目前还不好说。我兄弟二人有幸观得韩望的比武决斗,对手是西军什将,即便胡某下场也是败多胜少,但是无论攻守,韩望均是一招破敌,武艺神乎其技,叹为观止!”
宋轲心里也在盘算,这次好处肯定不少,看丁佩意思是要分润自己,就是不知道分润到哪种程度。自己干了县尉足足八年,早就该挪一挪位置了,去年搭上了真定府衙的主簿,对方说只要有拿得出手的功绩,舍得钱财,可保举他做一个甲兵都头。宋轲一旦见识了府衙的气度和威严,就再也不想待在县衙了,总是在存钱,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买个都头当当,现在距离实现梦想就只有一步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