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婳走进土地庙,用衣袖拭去供桌上的灰尘,铺上丝帕,又从怀中摸出白瓷缠枝盒,打开盖子,手指沾着胭脂在丝帕上写了几行字,递给小环:“你速去沈府想办法将这个交给沈兰曦,求她助我们一臂之力。”
“沈小姐只是个弱女子,无权无势,就算想帮我们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小环接过丝帕放入怀中,困惑地道。
“沈兰曦的叔父沈敖是中军都督府右参军,只要他肯向皇帝请命剿灭青县山贼,一旦贼匪被捕,杨氏就难逃死罪。”张婳合上胭脂盖,嘴角微微上翘,“何况那些山贼敢跑到京城附近作乱,沈大人若出兵剿灭他们,替民除害,也是大功一件。”
小环仿佛已看到杨氏伏诛的场景,笑得乐不可支,一蹦一跳地奔出庙门,欢快地道:“小姐,您快回府等我的好消息。”
张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与杨氏斗智斗勇了大半年,这下总算可以好好地放松一下,睡个安稳觉了,哼着小曲,开心地把玩着胭脂盒,抛起,接住,抛起,接住……咕咚一声,一个失手,胭脂盒滚进供桌底下。
她所有的值钱家当都拿去赏人了,可再也没有余钱买胭脂了。
张婳遂蹲下身子,手伸进供桌底下寻找着胭脂盒,手指却触到结实滑软的东西,用手摸了摸,又捏了捏,仿佛很有弹性,咦,这是什么东西?一把撩起又脏又破的桌幔,乍见之下吓了一大跳,一名男子端坐在供桌下,头发微微凌乱,青色长袍沾满泥土,却半分未损他清贵高华的气质,仿佛此刻他并不是狼狈地躲在狭窄的供桌下,而是倚在堆锦叠绣间,闲看花开花落。
俊美无俦的容颜,皎皎若天上孤月,琉璃般的瞳仁光华流转,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那抹夺人心魄的星辉。
张婳呼吸微微一窒,心似漏跳了一拍。
青衣男子神色温和淡然,眸底却闪过一抹森冷的杀意,嘴角微微上扬,声音低沉醇厚:“摸够了吗?”张婳闻言垂眸望去,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握着他的腿,不禁双颊晕红,忙松开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只是想捡……捡东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捡起角落里的胭脂盒,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后放入怀中,笑吟吟道,“您慢慢休息。”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张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路奔到山下,只见几个村民战战兢兢地站在路边,满脸惶恐,又见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持刀从一户农家出来,心头一跳,悄声问一位妇人:“大婶,发生什么事了?”
妇人惊恐地摇摇头:“不知道。”一旁的小男孩却叫道:“那些坏人在抓一个年轻的公子……”话未讲完,妇人忙捂住他的嘴,满脸惶恐,“不要胡说八道。”一面拉着他逃般地离开,似生怕惹来什么祸事。
张婳回头看了一眼半山腰上的土地庙,怪不得那青衣男子第一眼见到自己,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是担心形踪泄露,想杀人灭口吧?
闲事莫理,众地莫企,方能长命百岁。张婳径直向前行去,脚步却越走越慢,最后顿住身形,低头沉思良久,忽转身朝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