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见面前的人一下宛如石击,有些怔住了,她似是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
“就是去年年末的事情。”左菱舟道:“所以,他并不是忘了你的生辰没有过来,实在是没有办法。”
那妇人听完,竟是霎时垂下了泪来。
左菱舟连忙去劝,却被她带着勾起了过往,也不禁悲从中来,与她一起流着眼泪。
顾玄棠见他们姑侄俩一起站在院子里垂泪,上前劝了劝,这才把人劝进了屋里。
有了这一通,这妇人再看左菱舟就生了些怜惜,慢慢与她说道当年她与左菱舟父亲的事情。
这妇人姓崔,名叫巧莲,少年时与姐妹玩闹,失足坠入水里,亏得路过的左功梁出手相救,这才幸免于难。她有心报答左功梁,可是左功梁却拒绝了,便在临走时,拜了他为兄长,想着日后可以相互照应。
后来,崔巧莲嫁了人,父母也去了,她本就没有兄弟,这下父母一去,身后便没了支撑。又遇上她的相公这几年迷上了喝酒赌博,将家里的大部分家当输了出去,崔巧莲这才没办法的想起了她年少时认下的义兄。便凭借着当日左功梁给她留的地址去了一封信,她本也没有寄多少希望于此,但却收到了左功梁的回信,遂又回了一封信,欢欢喜喜的等着。只待自己的义兄到来,给自己撑腰,教训一下她的相公。
可是她左等右等,从初冬盼到了初春,都没有盼到她的义兄到来,她觉得她义兄大抵是有事耽搁了吧。却未曾想,竟在快立夏的时节,等来了这么一个噩耗。当下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帕子都哭湿了。
崔巧莲问左菱舟她爹是怎么去的,左菱舟只能据实已告,崔巧莲却是不能理解,“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呢,也不是生病了,怎么就那么突然呢。”
左菱舟没法向她解释猝死这个事的原理,只能陪着她一起难过。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崔巧莲才终于停止了哭泣,看着她,拉着她的手道:“如今,你爹爹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呢?”她说到这儿,不自觉看向顾玄棠,“这位是?”
“是我表哥,”左菱舟道:“我表哥知道我家出了事,特来寻我。”
崔巧莲连连点头,她先前受了左功梁死讯的冲击,只顾着哭,等缓过来了,才想到,现今她义兄不在了,义兄的女儿千里迢迢前来寻她,莫不是想投奔她?崔巧莲虽说怜惜她,可是到底对自己的家底十分了解,更对自己的相公十分了解,让她收留左菱舟一阵儿是没有问题的,她十分愿意。可让她收留左菱舟一辈子,甚至别说一辈子,只是年,她都是有些不敢的。
一来怕家里当家的不高兴,二来,家里就这么多钱,真的拿不出钱再养一张嘴了。
于是她道,“那便甚好,我看你这表哥也是个体面人,想必你跟着他,也不会受苦,如此,你爹在底下,也能安心。”
左菱舟和顾玄棠都是聪明人,当下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顾玄棠不着痕迹的暗哂了一下,左菱舟倒是很能理解。活人不易,能顾好自己这个小家已是不容易,又哪有多余的钱财去管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呢。
她想到这儿,倒是不由对顾玄棠生出了些感动,他们之间并无什么牵绊,可是他却愿意带着她,锦衣玉食的对她,若是他不知自己是个假妹妹也就罢了,明明知道,却还是这样待她,左菱舟想,他怕是现在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左菱舟把糕点留了下来,就起身意欲离开,崔巧莲留她吃了饭再走,却被她拒绝了。说到底,她和崔巧莲并不相熟,两人的共同话题也只有左功梁,左菱舟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告知她父亲离世之事,既然说完了,也就无心再留。
她和顾玄棠一起出了门,金色的阳光斜斜的照在了她的脸上,左菱舟看着走在她身前的人,心里充满了安宁。她或许不算很幸运,父亲离世,既无伯叔,终鲜兄弟,也遇到过一些不好的人和事,但与此同时,她也很幸运,在穿过来的时候遇到了宠爱自己的父亲,也在孤独无依时,遇到了肯将她当成妹妹的顾玄棠。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顾玄棠的衣袖,顾玄棠回头看她,左菱舟笑了笑,柔软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使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看着顾玄棠,说:“表哥,好像快立夏了。”
顾玄棠虽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却仍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左菱舟就抓着他的衣袖陪她往回走,快立夏了啊,她想,她和顾玄棠,也终于迎来相识的第二个季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既无伯叔,终鲜兄弟——出自李密《陈情表》
第二十七章
话别了崔巧莲,两人在莫城停留了半天,便离开了。因着这一来一回,等再回七宝,竟到了花灯节。
左菱舟和顾玄棠甫一进镇,就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大大小小的摊位上都挂着形式多样制作精美的花灯,小孩们对这些尤其喜爱,抱着小兔子样式的不撒手,讨好的让爹娘买给自己。
左菱舟也想下车去买一个,只是看着顾玄棠低头看书的样子,想着对方刚刚吩咐顾一进入七宝后直接去客栈,就没好意思开口,暗暗想着等到了晚上再出来买,也是一样的。
他们还是住了之前那间客栈,因为之前食物相克之事,掌柜的对顾玄棠印象深刻,便让小二领着他们去了之前的客房。